贾琏进门之后,作为后进,主动朝众人行礼道:“贾琏见过各位前辈!”
师爷看过贾琏殿试的文章,觉得这年轻人见识手段都是有的,差的无非就是经验。这样的人,陛下点位状元的目的其实很明确,是要大用的。如果韩宗与贾琏闹了不愉快,贾琏回京之后,嘴巴歪了歪,都不要对承辉帝讲,在张廷恩那里说两句,韩宗的阁臣之路难也!
师爷心想,如果韩宗这次能听劝,他就继续在总督府做幕宾,如果不听劝,那就提前启动谋一个知县的差事,四十多的人了,总不能真的考到五十岁吧?
“闭嘴,以后说话,别把银子挂在嘴边。好像除了了银子,你就没别的事情可炫耀似的。今天给你上第一课,记住了,不想被人当肥猪宰杀,就别到处以暴发户的嘴脸示人。即便是薛家的至亲,也不要显得家中银子很多,花不完。你有花不完的银子,别人就有替你花银子的心思。你不让别人花,别人就会想法子逼着你掏银子。有个皇商的身份,别人还能忌惮三分,没了这身份,薛家就是别人眼中养肥的年猪,听明白了么?”
师爷听了笑而不语,心里吐槽:你那是不可急切么?你是根本不管不问。
师爷在侧也是心里震惊,这事情他也不知道,如果真如贾琏所言,那冷子兴该死。
有一件事情很有趣,从两江总督到入阁,距离还有两步,一步是官拜礼、礼、户、兵四个尚书之一,下一步就是入阁了。纵观大周朝历任两江总督,自太上皇之后,所有两江总督出身者,都倒在了尚书这一步上头,不是个人出问题了,就是身体出问题了,仿佛有魔咒!
从品级看,总督到尚书是平调,这一步算是过渡,但是真正能迈过这一步的人,少之又少。截止目前,成功率最高的总督为直隶总督,湖广次之,两广第三。
师爷听了立刻开口提醒:“东翁!”韩宗知道他的心思,摆摆手,回头问管家:“人呢?”
韩宗脸上总算有点微笑:“师爷替我送客!”这是强行挽尊之举。
“琏在扬州坊间得知,冷子兴于扬州采办期间,对外人吹嘘贾王史薛四家如何如何,更有甚者,提及四家内眷之名。”贾琏给了个看似明确的解释,暗示有林如海不满的意思。实际情况是贾琏从原著中得知,故而要名正言顺的收拾冷子兴,真不是对着二房去的。
真就是又害怕,又很想接近的感觉。
说实话,贾琏心里很不爽,你谁啊,架子这么大的么?一般情况,三个呼吸之间,就该说免礼了,你这都十息了。再不爽,贾琏也都忍了,顶多是脸上笑容收起来了。
这个观点是张廷恩说的,贾琏觉得很有道理。毕竟韩宗是潜邸老人,不一样的。
比如韩宗寿辰,韩宗纳妾,探望生病的韩宗(有脚气)。
贾琏并不在意,安静的坐回廊上等着。
贾琏九十度作揖等了差不多十秒,韩宗才淡淡道:“免礼,看座!”
甄家是个啥情况,韩宗能不知道么?肯定是知道跟脚的,知道还那么做,就很有意思。
太祖的礼节制度是一套,私下里的官员拜见上官的举动又是一套,为了升官没节操的官员多了,韩宗见过不少官员见面就跪拜,也习惯了下面的官员这一套,心里还挺喜欢的。
出了行辕侧门,贾琏没着急走,谢过管家后,回头看看行辕大门,感慨颇多。
传出去就是清誉有损,管家的夫人就得被一个治家不严的名声。
作为亲信之人,师爷也只能想方设法的为韩宗谋划,毕竟一身的前途,都在韩宗身上。
如果真相没有传出去,就是一个故事,真相传出去了,就是事故。
原本想敲打一下贾琏,让他在金陵期间老实点,别搞出什么事情来,现在……。
韩宗听了浑不在意的摇头冷笑:“贾家一门双公,这一代在京师的名声可不好。东府贾敬行事荒诞,打着在玄真观修炼的旗号,干的全是丑事。西府老太太偏心,逼着大儿子在东边砌内墙,又开了个大门。贾琏出身大房,状元出身,京城老太太眼皮底下不好做的事情,到了金陵还有啥可顾忌的?”
“东翁,陛下重托,清欠一事,应提上日程。”师爷再次劝说。
薛蟠听了顿时喜上眉梢,他只是被惯坏的孩子,智商还是在线的。
倒台首辅方白衣是个特例,以巡抚之职跳过总督直上六部尚书之一,可见昔日圣眷。
但怎么说呢?薛蟠又觉得吧,这个表哥好威风啊,能抱他的大腿,一定很刺激!
这是从自己来的呢,还是冲张廷恩去的?
仔细一琢磨,李清为青云之首,够资格与梁道远争一争心学一脉领袖的人物,他入阁能接受,张廷恩入阁,韩宗肯定是不能接受的。
“母亲说了,花费多少银子都是值得的。”薛蟠一张嘴,贾琏就知道高看着货了。
没曾想贾琏一个新科进士,即便是状元出身,也就是个正六品的官,见了制台大人,竟然不跪,韩宗第一印象很不好,年轻人不要太狂啊。
大周太祖没学朱元璋那套,官员之间差四级见面要下跪。三品以上官员面君不跪,可谓给足了官员面子。本朝太祖曾言:肢体上的下跪,不等于内心的臣服。形式很重要,但不是任何场合都很重要。
回到贾府,没想到薛蟠又来了,这次是来送信的。
太祖有圣祖之名,可见在文人之中的美誉。
实在不行,就谋一个县令干一干吧,举人的功名是差了点,不是有靠山么?韩宗六十岁了,这個年代的人,还能干多少年,真不好说。
“总得师出有名吧?仅仅是钱财上的事情,应该说不过去。权贵之家的管事,哪有干净的?如今以些许钱财之事处置冷子兴,恐招虐待家中下人之非议。说起来,贾琏乃陛下钦点的状元,与东翁算是自己人,此人必定会来拜见东翁,届时不妨提醒一句。”师爷知道韩宗的性子,所以要提前招呼一声,免得到时候贾琏受冷遇记恨韩宗。
“我与林如海关系不佳,少有来往,贾琏来时在扬州呆了十天之久,怕是未必能看做自己人啊。”韩宗如此回答,师爷不禁暗暗叫苦。林如海的事情,还能怪人家?当初两人一个到金陵,一个到扬州,林如海前脚上任,后脚就到金陵拜见,你连个饭都没留。
师爷这才狠狠的松了一口气,韩宗这次还算靠谱,接下来很关键。
初次见面就被绑起来的薛蟠,看见贾琏真就是老鼠见猫,瑟瑟发抖。
韩宗稍稍沉默了一下:“回头拟一个文,下发江南江北巡抚,就这样吧。”
“听说状元郎昨日抵达下关码头便拿家中管事立威,需知昔日代善公以善待下人闻名!”
韩宗很不客气,直接拿贾代善说事情。
大周官场上就是这样,上官不会去拦着别人追求进步,除非这个下属惦记自己的位子。
理由很简单,看看在门房处等着接见的十几个地方官员就知道了。区区新科进士,即便是状元那又如何?更何况,林如海有交代,韩宗出身潜邸,为人自负,素来看不起勋贵出身,昔日林如海到任扬州,登门拜见时闹的不是很愉快。
见状,贾琏挥手道:“滚蛋吧,最近没要紧事别过来,在家好好学着怎么看的懂账本,免得下面的人黑了你家的银子,你从账上看不出半点端倪。书是一定要读的,不读书,心眼瞎!心眼瞎,下人就会起歪心思,外人更是要动歪念头。”
薛蟠再次连滚带爬的要走,到门口突然站住:“琏表哥,冷子兴的事情,母亲让我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