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苏菲雨前脚刚离开，后脚程遇也走出来，高超追上，“走那么快干什么，以前你不是挺享受被簇拥的感觉吗。”

程遇唇角淡淡勾着，扯出一个字：“烦。”

高超眸光落在前方苏菲雨背影上，抬肘撞了程遇一下，“欸，你说我追她怎么样？”

“追谁？”程遇懒洋洋道。

“刚才的美女，孟琳啊。”高超努努嘴，“你看她身材多好。”

程遇掀起眼皮淡淡扫了一眼，少女身形纤细，露在衣服外的肌肤洁白似雪，日光照射下竟然有丝晃眼。

他眸子缓缓眯起。

高超见他没说话，手指摩挲下唇，“你觉得怎么样？”

程遇瞟了他一眼，淡声道：“不怎么样。”

高超没听明白他说的不怎么样，是说人小姑娘长得不怎么样，还是说他追人不怎么样。

大少爷的心思难猜，他没往深处想。

程遇眼神无意识再瞟过去时，只留一抹缥缈的树影，晃动间生出杂乱的图形，让人无端烦。

他不知道的是，后面还有更让他烦的。

许爱找上他，拦着不让他走，哭得泪眼汪汪，就差表演当场昏倒了。

孟琳回来正好看到这幕，一边惊叹许爱出神入化的演技，一边急忙回了寝室。

寝室里只有苏菲雨一个人，她正在做老师布置的作业，她这人就是这样，其他同学在玩的时候，她永远在学习。

孟琳拿掉她手里的笔，板正她的肩，扬眉说：“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苏菲雨噙笑问：“什么？”

“我看到许爱了。”孟琳兴奋道，“许爱缠着程遇死活要跟他复合。”

她表情夸张，演的很浮夸。

苏菲雨自从听到‘程遇’这两个字后，神态便有些不自然了，手指微缩，眼神闪躲，卷翘的长睫落下半弯弧，幸亏孟琳大大咧咧才没有看出她的异样。

“许爱就这点不可爱，说分手的是她，要复合的是她。”孟琳啧啧两声，“真以为这是过家家呢，程遇可是个大活人。”

“可能是承受不住失去的痛苦吧。”苏菲雨眼底似是闪过一抹惆怅，悠悠说道。

“嗯？什么？”孟琳睨着她。

苏菲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忙调整神情，“我的意识是，程遇太优秀，许爱舍不得放手。”

孟琳点点头，转身的时候，顿住，挑眉问：“菲雨，你替我上课的时候没发生什么事吧？”

苏菲雨神情一凛，背脊无意识挺直，回视她，“没有。”

表面淡定，其实心里早已经波涛汹涌，高中三年她日日盼着能和程遇在同一个教室上课，哪怕隔得很远也没关系。

她只是想呆在有他气息的地方。

但多次的失之交臂让她知道，有些事，不能强求，会失望。

这次她没强求，反而如愿了。

“没有就好。”孟琳是北方女孩，身材高挑，眼睛也很大，双眼皮褶皱很深，她忽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说，“我事情还没办完，你明天能不能再替我去一次。”

说完，眼睫狂眨，嘟嘴卖萌。

苏菲雨温柔笑笑：“好。”

-

晚上去食堂吃饭，四个人边走边聊，只顾着聊天也没注意到后方的人。

今天程遇身边除了高超外又多了两个人，其中一人瞥了眼手机屏幕，拧眉说：“超子，你脑袋有问题啊，饭店不去，去食堂。”

“去食堂怎么了。”高超乐呵道，“饭店有什么好的，见天去。”

“食堂好？”

“好啊。”

“好什么？”

“能看到美女呀。”高超眨眨眼，“瞧，那不就是吗。”

马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眼看到穿着雪白长裙，竖着马尾辫的苏菲雨，暗灭手机屏幕，扬高下巴，“那谁呀？”

高超得意笑笑：“同系的。”

“卧槽！咱系还有这样的大美女啊。”常帆乐呵着说，“下次上课记得叫我。”

高超：“你起的来么？”

常帆：“上课起不来，看美女当然起的来了。”

两人说话间惹来一剂白眼，程遇嘴角叼着烟，要笑不笑道：“还吃不吃？”

“吃，当然吃了。”高超急忙跟上去。

别看苏菲雨是南方人，但她从小不能吃辣，点餐的时候宋慧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你确定你要吃这么清淡的？”

苏菲雨点点头：“嗯。”

端着餐盘返回的时候只顾着和宋慧聊天，没太注意前方的路况，差点撞上人，“对不起。”

轻轻柔柔的声音响起，她低头勾唇道歉，抬眸间眼底涌进一个人。

剑眉星目薄唇，唇角挂着一抹散漫的笑，旁边的人正在说着荤段子，那抹笑的弧度扯得更大了些。

道歉声传来，程遇垂眸看她，漆黑的瞳仁里漾着光，比荧光还璀璨，像是点燃了的日光。

淡淡扫一眼，都能把人烤化。

苏菲雨呼吸一滞，心跳陡然加快，端着餐盘的手隐隐攥紧。

怕被他看出什么，头低下，露出半截白皙的脖颈。

程遇没说话，就这么直勾勾睨着她。

高超发现异样朝这么看过来，眼睛一亮，“呦，这不是孟同学吗。”

几步外的宋慧一愣，显然没听明白。

苏菲雨红着脸又说了一次，“抱歉。”

没等程遇说什么端着餐盘越过他，怕有什么肢体接触，还向一侧移了移。

高超慨叹，“你瞧瞧又把人小姑娘吓跑了。”

程遇眸子微眯，半晌没说话。

这段插曲，除了苏菲雨宋慧外其他人不知道，吃饭的时候，苏菲雨找了个远处的位置，孟琳叽叽喳喳道：“干嘛坐这里啊。”

刘淼：“不坐这坐哪？”

“程遇他们旁边那桌啊。”孟琳撇撇嘴，“算了，现在去也晚了。”

苏菲雨夹炒鸡蛋的时候撩起眼皮偷偷瞄了一眼，几米外，男生被三个女生团团围住，有给他夹菜的，也有给他剥鸡蛋的，还有喂他喝汤的。

高超嗓门大，晃着勺子抒发感情，“我怎么就没老大这待遇呢。”

马辰扔给他一个碎鸡蛋皮，“来，哥哥给你。”

高超：“滚。”

程遇眼皮一垂一掀间，放下了筷子。

女生们见状顿住，有个会撒娇的，红着脸说：“程遇，我剥的鸡蛋好吃吗？”

程遇还是那副散漫的样子，嘴角的弧度要弯不弯，“可以了。”

原本打算用脚趾勾他裤腿的某个女生停住，讪讪收回。

苏菲雨看到这，心里的酸楚陡然放大，眼前的西红柿炒蛋突然不香了，还有自己最爱吃的梅菜扣肉，好像味道也不对了。

有些涩。

她挑挑拣拣，最终什么也没吃下。

-

晚上其他人都睡着了，宋慧给苏菲雨发微信。

[吃饭的时候怎么回事？怎么程遇的朋友叫你孟同学？]

苏菲雨大致讲了下她替孟琳上课的是，应该是认错了。

宋慧：[你不打算解释下？]

苏菲雨：[不了。]

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她在程遇眼里没什么存在感。

许是因为晚饭时看到的那幕，苏菲雨梦中再次回到了高中时期。

莱城一中有两个食堂，一食堂和二食堂，学校根据教室位置规定学生们在哪个食堂用餐，她们班靠近一食堂，去一食堂吃放能节省十五分钟的时间，这十五分钟里她可以随意做些什么。

但她从来去的都是二食堂，目的很简单，就想在吃放的时候远远看程遇一眼。

一来二去，她吃饭的时间缩短，每次都没吃上几口便得匆忙离开。

后来被教导主任知道这事，还罚她写了检讨，但她从来不后悔，唯一遗憾的是，以后不能去二食堂吃饭，不能看到他。

心底那股莫名的酸涩，即便在梦中也搅得她眉梢皱起，无声唤出埋藏已经的名字。

程遇。

-

次日下午，苏菲雨再次替孟琳去上课，老师点名时，她站起。

前方高超转头看过来，对着她眨了下眼，下一秒，挨了程遇一脚。

高超：“操！你干嘛。”

话落，老师沉声说：“穿蓝色T恤那个男生，你起来，回答一下，现在讲到哪了。”

高超站起，尴尬说：“老师，我不知道。”

老师：“旁边穿黑色T恤那位同学，你告诉他。”

程遇站起淡声说：“民法第十条。”

男生身材颀长，站起的瞬间，天边正好有晕黄的光线射进来，洋洋洒洒在他周身漾开。

像是开出一朵金灿的花。

漆黑的发丝似是染了色，有几缕亮光折射到苏菲雨脸上。

她眉眼弯弯，在无人注意时扬起了唇，温暖的眸光飘忽间落到了男生背影上，搭在课桌上的手指轻轻抬起，虚拟地摸了下他的头。

程遇坐下，光直射到最后排，苏菲雨翘起的手指还没来得及收回，似乎被他眼角余光捕捉到。

他淡挑眉。

苏菲雨心跳加速，左手伸进了口袋里，整节课再也没敢拿出来。

下课的时候，她一手抱书，一手抄兜，总感觉藏在口袋里的手指有些烫。

走了两步，后方有人唤她，“同学。”

苏菲雨装作没听到，继续前行。

没多久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忽的，苏菲雨感觉到肩膀被什么拍了一下。

她停住，缓缓转身。

程遇捏着钱包，脸上挂着散漫的笑，悠悠问道：“你怕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