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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巫牵着姬心瑶的手在洛邑街头慢慢地走着。
雪渐渐地停了。路上白雪皑皑,就像一层厚厚的绒被,软绵绵地铺在地上。
姬心瑶心中依然迷茫,但想到自己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地方,只认得屈巫一人,看上去他也不像坏人,也只能先相信他吧。其实,她愿意相信屈巫,是她内心里有着对屈巫的深切眷恋,只是她不明白而已。
“心瑶,六年里,发生了许多的事,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明白的。莫着急,我们慢慢说。”屈巫慢声细语地说着。其实他根本不知该从何说起。
姬子夷在她心中根本撇不开,但要说到他的死,就要牵扯到夏御叔的死。而说到夏御叔,势必就回避不了陈王室一班人。那么,她所谓的复仇,株林庄园的屠杀,陈国的覆灭,等等,这段过往太沉重,他怕她接受不了。
还有,她恋恋不忘的郑王宫,若是说到穆公和陈王后的死,就要说到易韶叛乱,就要将她的身世之谜和桃子被逼死牵出来。估计她更接受不了。问题是到现在,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谁的女儿,他也无法解答。
思索了一会儿,见姬心瑶也不说话,他说:“你总是说我在水底打晕了你,可知我为何要打你?”
姬心瑶这个事自然记得,当时自己在水底吓得惊慌失措,死死地抱着他不放,弄得他无法踩水。不过,她不想承认,承认了多不好意思啊,人家来救你,却差点陪你一起去喂鱼虾。于是她强词夺理地说:“你就是故意打我。”
屈巫呵呵一笑,说:“是啊,我就是故意的,否则我怎能抱着你。”
姬心瑶脸红了起来,想抽回自己的手又抽不动,只得委屈地说:“你欺负我,我告诉大哥去。”
姬子夷?要不要告诉她?屈巫停下了脚步,看着她长长睫毛笼罩下的一双大眼睛,像清澈见底的山泉,却流露出了一丝丝的忧郁和不安。
屈巫放弃了原先的想法。他决定顺其自然,让她自己慢慢恢复。他轻笑着说:“你肯定他会帮你?焉知他不会帮我这个师兄?”
姬心瑶的心突然一颤。脑海里闪过一个长长的黑洞,黑洞里飘着两个身影,那两个身影她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好痛的感觉。她的心口真的痛了起来。
屈巫见她眉头蹙了起来,脸色也变得煞白,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的模样。他的心一沉,连忙打横抱起她,疾速往府邸而去。
还好,半道上,姬心瑶就不痛了。她说要下来走,屈巫却当什么也没听见,径直奔回去,一直将她抱到了床上,让她躺下,才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心中揣测她可能是想起了与姬子夷有关的事。
屈巫让丫鬟送来一碗热热的甜羹,他端过去说:“自己起来吃吗?”他觉得从现在开始,应该一切都先征求她意见,免得造成她的心理负担。
姬心瑶默默地坐了起来,接过屈巫手中的甜羹,低头木然地吃着。为什么脑海里会有个长长的黑洞?那两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是谁?为什么自己有心痛的感觉。
不安,开始笼罩着她。
“你先睡一会,晚饭时候我再来。”屈巫微笑着,替她将被子掖了掖,深深地看她一眼,走了出去。
屈巫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出了一身汗。紧张?还是恐慌?他也说不上来,只是心中不安。
浴房里早已烧好了水。屈巫泡在浴池里,他不仅是要洗去这几天来回奔波的疲劳,更想洗去心中的烦忧。
然而,可能吗?
他明明知道楚庄王说芈如杀了他父母,是想让他心下难安,但也无法挣脱他的魔咒。
他确实心下难安。为人子,父母被人所害,自己却浑然不觉,而且与凶手在同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了十几年。他不能原谅自己的粗心。
儿子难以接受他母亲是个恶毒的女人,回来的路上,儿子一直隐晦地说,那不是事实,是楚庄王的捏造。儿子希望自己能推翻定论。他只能是心下黯然。
更让他烦忧的是姬心瑶,猛然间回到了过去,他不怕自己和她从头再来,却无法对她解释这六年多的岁月。她的无知,她的荒唐,她的苦难,她能接受吗?
屈巫想着心事,雾气腾腾的浴房,让他恍如隔梦。若是自己也能忘掉那不堪的六年,没有过愤怒,没有过心伤,没有过绝望,那该有多好!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从浴池里站了出来。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出了浴房,已是黄昏。
晚饭依然和以前一样,屈巫和姬心瑶俩人单独在主屋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