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在即,他无法入睡,他将红色的袍子拉到了身上,像是新增了一副铠甲。
淡淡的霉味,他闻到。然而那股属于瓦里斯的焦臭味再次浮现,如影随形。
是什么味道呢?他想。它叫瓦里斯的味道。
麻绳在他迷迷糊糊中进入他的帷帐弄出动静,他立刻醒来,没有迟疑,从简单的床铺上翻身而下。
他掀开帷帐,一声抱怨般龙鸣,他听到。
帐外黑漆漆一片,营地中央只点起了一把火把。
他趴在地上,耳朵伸向地面。
微微的响动,他不确定那是莫尔蒙心脏的跳动声还是龙女王大军的行进声。
“草他么的,我从来都不知道我也要上战场。”他将旁边的短斧头插在腰间,用瓦雷利亚语说。如果他要上战场,他最好拿斧头砍别人的腿,而不是脖子,毕竟给脖子穿盔甲的人要多过给腿穿的人。
“不上战场,你不能从佣兵团分钱。”麻绳说。
“女王会赏赐我。”
“女王也可能操死你,但我从没见过女人付钱的。”
“因为你之前是奴隶。”钢锯说,“嫖资要给主人。”
乔拉爵士从黑暗中走向他,轻轻用剑鞘拍了他,示意在营口登马,并准备随时动手。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马镫,小心地骑上他那匹坏脾气的劣马,差点被抖落下来,让旁边的崔贝克总军需官和托勒密总财务官嘲讽地笑了起来。
“这是一匹奇怪的马哦,”他对两个人说,“一般来讲,劣马为了不被淘汰,它应该学会谦逊和臣服,而只有那些确实有实力的好马,才有资格发脾气。这匹就不同了,不仅性格差,实力也差劲……”
“什么样的人配什么样的马咯,”崔贝克嘲讽地说着,“你不就是烂脾气的半人么?”
“那可不一定。”提利昂奇怪,他得罪此人了么?“比如,你屁股下的马比你礼貌多了,至少它懂得尊重。”
他骑着劣马,绕过讨人厌,屏蔽他的声音,然后挤过数十骑兵,来到了营门口的另一边,在安静中等待亮起的篝火。
等待,他看着月光斜下,直到篝火从军营之中悄然燃起。
“耶罗和尚,打仗不是你的事,待会不要跑太快、冲太深。”
“我们的费用不包括掠阵袭营。”
“妈的,我的任务是让火变得更大。”
他的话刚说完,远处军营的篝火便像是已经烧着了所有的篷布帆顶,覆盖了整片营地。
“你的任务完成了。”钢锯说。
“野餐团的勇士们,燃起火把,”乔拉莫尔蒙大喊,“打起我们的大旗!”
“血与火!”
三头龙的黑红色旗帜和不知名的乌鸦分尸旗在橙色的光芒下迎着风飞起,野餐团的骑兵,在旗帜的带领下,全速驰骋。
提利昂披上红袍,跟随在后。
两万人的营地分成了好几块,整个看来,无边无际。起义的一支就像巨大黑布燃起的一角。
其他方向也响起了喊杀声,亮起了火把。
喊杀之声不绝于耳,大营营地简单设置的拒马被起义的虎袍军搬了个干净,骑兵瞬间涌入前营,肆无忌惮地砍杀、对着一个个帐篷扔出手中的火把。
提利昂立在一块高地,摸着腰间的斧头,在一片灰暗之中观察着混乱的战场。
日光将出,是机会也是难度。
寒风团死死为虎袍军后营主营守住入口,旭日团顶着撤退的乱军,把守着营门。
虎袍军主营中吹响着恐怖的号角,号角声后,是虎袍军大营中喊出的整齐划一的怒吼。
糟糕。
他想继续观察,但清晨的微光之下,混乱的战场让他无法全然看清。
“我们靠近点,到那处高地。”
“你在这安心等待战斗结束不好么?”麻绳抗拒着,“你已经让虎袍军内讧并出现大乱,够你领黄金了,剩下的事和你无关啦!”
“我还是要看看怎么回事。”他拍着马,驰向高地。
前营已经被摧毁,但属于最核心的后营此刻已经依次安放了拒马,虎袍军已经排列成了严密的阵型,收割着一切敢于向前搏杀的孤勇斗士。
寒冰团困守在旁边的半丘,倚靠着一条溪流,严密地对峙着女王的步兵方阵。
双方的箭雨如林,互相收割着冒险在前的士兵。
太阳在这个时候彻底离开海面,踏上峭壁,晨光如夕阳一般红艳,射痛了他的眼,提利昂伸手遮挡,当再次放下手时,虎袍军大营已中分而开,大股骑兵咆哮着冲向女王左翼进攻的军队。
他不知道那属于什么队伍,但绝对不是无垢者。
骑兵过处,女王左翼顿时崩溃溃散。
溃散的士兵向后奔逃,追杀的骑兵,左突右进,将溃逃的士兵撵入女王的军阵。
“呜……”战号吹响。女王大营中军的无垢者分为三列逐步向前,长矛如林,似疾似徐。
“红袍和尚,我们该走了。”麻布喊,“那些散骑会把我们当做敌人!”
“我又没有打女王的旗帜!”
“快走!”钢锯调转马头,顺手牵了他的马,“他们向我们杀来了。”
几十散骑发现了他们,向他们所在的小山丘而来。
“草他么的!”提利昂大骂,“我只是个和尚而已!”
他真想继续看无垢者的表演:长矛突刺,整个队伍整齐划一,像是一个人在挥舞,美丽极了,无论闯入军阵的是友军溃兵还是失控的战马,迎来的全是他们密布整齐的枪林矛海。
女王缺乏骑兵反制,提利昂认识到。
野餐团的两百骑兵足以在起义士兵的帮助下冲破前营,但根本没法及时冲入后营的主营,而那里才是主帅布防的重心和锚点。
要是形成这样的鏖战,即使在无垢者的帮助下,女王也只能取得平局。
而女王只能赢,绝不能接受其他的结果。
骑兵在后猛追,耶罗和两个护卫在前疯狂逃窜。
劣马姿态速度都让提利昂难受。他感觉很快就会被追兵击落马下。
“嘿,你没有看到我的红袍子么?”风灌入,将他的声音吹散,没有人能够听懂。
提利昂伸手摸向腰间。要是他的飞斧足够厉害,可以砍中一个人。
可惜了,他只带了一把斧头,后面还有十几颗等待砍的活脑袋。
“昂……”他在这个时候听到嘹亮的龙吟。
他感觉到马蹄软了一下。
巨大的阴影扫过大地。
“昂……”这是龙愤怒的声音,他意识到。
他转头,一条巨龙从他头顶划过。
劣马的腿脚再次软倒,他飞扑在地。
感谢伟大的杂耍艺人。落马时,他竟能用双腿落地。饶是如此,也在速度下摔得七零八落。
“哄……”又是战马倒地的声音。
烟尘向他袭来,追击的骑兵刚好倒在他面前。
提利昂举起斧子顺着追兵的脖颈划过。
两名守卫,这个时候调转战马,反向追兵冲来。
他没去看麻绳和钢锯,远处才是真正的美景。
巨龙喷吐着和太阳光芒一般颜色的橘色火光顺着它飞行行进的路线爆燃,火在突袭。
龙在参战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