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周福喜高大的身影,田中柠忽然觉得他和自己的这辆车很配。
车很大,他很高,有一种协调感。
有些小个子的车主,特别喜欢庞大的车型,以弥补自己生理上的些许欠缺。
驾驭着庞然大物的感觉,自己的心态也变得伟岸起来,坐在驾驶座上,也能够体会到高个子的日常视野。
可是落在旁人眼中,其实会感觉不那么协调,个人的气势有点被车压制住了,有时候这车它就会不那么甘心,容易出轨引发些家破人亡的祸事。
车体也很宽,有一种包容感,即便是他这样的男子,也能进出自如,更有着舒适的座椅给他留下了活动自如的空间。
他若是坐上驾驶座,大概会彰显一种驾驭一体的气质,就像吕布和他的赤兔马,关二爷和他的赤兔马,公赤兔马和它的母赤兔马。
乡村的夜永远有着一种闲暇舒适的寂静,远远近近的狗吠鸡鸣,公路两旁的稻田里传来蛙鸣。
辛弃疾就是在这样的夜晚里写下“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吗?
湘南的水稻收割是跟着暑假开始的,父亲说这样的安排很方便学生回家干农活,尤其是进入高中以后的男孩子,已经是相当重要的劳动力了,他们那个年代家里叫孩子旷课或者请假回家干农活是常有之事。
一季稻播种插秧的时候还有农忙假,有些老师会把班上的学生叫回去给他干农活,学校有时候也会组织学生去帮一些五保户、困难户什么的干活。
父亲讲着这些往事时,时常会穿插一个叫周泽华的叔叔的事迹,明明那时候已经是八珍液的创始人之一,是父亲的合作伙伴,但他依然热衷于干这些农活,遇到一些重大决策时,父亲还不得不脱下鞋子,捋起裤腿到田里去找他。
周泽华也是个有趣的人,他对父亲的一些提议不置可否,却要父亲跟他一起插秧干活,而父亲也没有办法,常常却在干活的时候,心中生出一些新的想法,或者是更好的计划,或者是发现了一些没有考虑到的漏洞等等,这时候父亲也不需要周泽华给出建议了,急匆匆地插完秧就去办正事,而周泽华常常会帮人把活都干完……据说用牛、刨地、翻土、插秧、打稻谷、挑担子都是一把好手。
可惜这位叔叔最终销声匿迹,父亲说他可能是某些特殊机构的人,怀着不为人知的使命,在完成任务后就会隐身埋名,然后在其他地方开启一段新的人生,却和过往再无交集。
咦?
周福喜看起来也是某些特殊机构的人,他会不会认识周泽华?
这么想着,田中柠双手插在兜里,往外扇动着风衣下摆,逐渐走近车子,站在车窗外看着坐在那里操纵无人机的周福喜。
在车内的灯光下,他的五官轮廓不是那么分明,眼睛略微沉浸在阴影中,聚精会神的气质,已然和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有些许不同……嗯,可能是没有那么强烈的非人感了,多了许多人间烟火的气息。
主要来自于他那条蓝色的校裤,他到底是从哪里搞来的这种裤子,为什么会穿着校裤啊!
“你认识周泽华吗?”田中柠十分机智,没有一丝丝地铺垫,直接出其不意地发问。
“认识。”周福喜漫不经心地说道,然后转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操纵着无人机飞到杜比思家中的上方。
稍稍降低高度,可以看到杜比思横尸在院子里,旁边一盏高高的夜灯投下圆形的光照区域,将他笼罩其中,越发映照清楚他死前是何等的挣扎和绝望。
田中柠却有些激动了,连忙绕到另一边上车,“你们是同一个组织的人,对不对?”
田中柠也知道,父亲一直在寻找周泽华,但绝对不止是因为故旧情谊,而是想知道周泽华身上不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