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
“早……”
早上七点的九中，稀稀拉拉的打招呼声在校园里响起。
十一班的学生陆陆续续稀稀拉拉地来了。杂乱的教室里，他们有的蒙头大睡，有的津津有味地吃着路边摊买来的早餐，有的凑在一起，打着哈欠小声聊天。
“早，桃学霸。”
桃之从后门走进教室的时候，姜左抬起手，朝着桃之挥了挥。
“早。”
桃之将书包放在桌子上，随后拉开椅子坐下。
“学霸，桃大学霸，帮我个忙呗！”
姜左搬着板凳，几下就挪到了桃之桌子边上，他头枕着手，趴在桌子上面，小声说道：“帮我看看这篇检讨怎么样，好不好？”
“你写完了？”桃之问道。
“嗯嗯，级部主任说过，谁写完了，谁回来上课，按理说，大刘子现在也应该写完回来读检讨，但是他不写，谁劝都没用……”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张纸，陪着笑脸，递到了桃之眼前。
“那他……”
桃之视线落在了那张检讨上，说到一半，忽然发现身边似乎是多出个什么人来。
她后知后觉地扭过头，何榕舫穿着校服的身影就这样映入了她的眼帘。
“学霸，桃学霸，你看啥呢？”姜左不明所以地问道，他跟着桃之转过头，一眼就看到了何榕舫的这身打扮。
他张大了嘴，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我靠……”
“我靠我靠我靠，榕哥！你……”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何榕舫说道：“闭嘴。”
姜左：“闭嘴，我闭嘴。”
他双手捂住了嘴，但没过几分钟，又忍不住趴过来，小声的问道：“榕哥，你怎么——忽然想要穿校服了呢，是今年流行趋势改了，蓝白校服即将占据主要市场？”
“你想多了，”何榕舫说完这句话，略有一点同情地看着姜左，又补充道，“记得吃药。”
“啊？吃药？吃什么药啊，我没生病啊？”
姜左摸不着头脑，疑惑的问道。
桃之低低地笑了起来，她抬眼看向何榕舫，眼睛里笑出了一层水光。
少年一本正经地坐在那里，他耸耸肩，随后将包放在了地上。
“待会我先看会你的书，我当时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看书了，就直接将那些东西卖给收破烂的了。”
何榕舫凑到桃之耳边说道，温热的气流打在她的耳尖上，她缩了下脖子，小声说道：“知道了。”
他直起身子，瞥了眼看的有些愣神的姜左，疑惑地挑了挑眉，“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我不在这里……那我应该在哪啊……”
他犹犹豫豫的问道。
“我知道了，”他在何榕舫的目光下，颤颤巍巍的举起手来说道，“张姐找，找我过去，我这就去找她……”
说完这句话，这货站起身，一路小跑去了门边。
……
“今天来得很早啊，”桃之将桌面收拾干净，随后将语文书摆在桌子中间，“我很高兴你能这么积极。”
“改革仍在继续，我们新时代好少年，怎么可以半途而废呢？”何榕舫耸耸肩，说了一句玩笑话。
接着，他低下头，和桃之一起低低地笑了起来。
“刚刚那个姜左给你看了什么？”何榕舫一边笑一边问道。
“他的检讨书，”桃之说着，将放在桌子上面的那张演草纸拿了起来，视线快速地在文字上扫过，“敬爱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
敬爱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
大家中午好！
我是高二十一班的姜左，生姜的姜，左右的左，也有人叫我万事通和包打听。
我虽然不是咱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吧，但想必大家应该都认识我，我也就不再谦虚，接下来直接讲，十分重要的事情了……
对于这次的错误，我感到万分羞愧，无地自容，寄颜无所，无地自厝。
在此，我希望所有的老师能够原谅我的这个错误。
在学校里，老师是天，学生就是地，老师是风，学生就是雨，老师和学生应该是相辅相成的，而不是这样手足相残，相煎太急，现在——我意识到了这一点，我决定要改正这个错误。
人——作为世界上最聪明的灵长类动物，也是会犯错误的，今天，我就犯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我在考场里，在监考老师的注视下，在所有人的目击下，我——作弊了！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我破坏了考试的公平性，我知道我罪该万死，但是请看在孩子还是初犯的情况下，饶臣不死，臣一定万分感激，歃血为盟，永世不会再犯。
人非圣人，孰能无过，如能无罪释放，吾将万分感谢。
检讨人：姜左
桃之看完，从背包里拿出一只笔，在草稿纸上涂改起来，何榕舫也翻开桃之的语文课本，比着上面的笔记开始抄写。
九中没有早自习，七点二十五开始上课。
一般说来，段老师会提前个二十分钟过来，让他们提前适应一下上课的气氛。
很快，一个带着近视眼镜的身影从教室门口走了进来。
屋子里乱糟糟的，老段习以为常地将书本放在了讲台上，眼神在寻找那两个学习的身影时，意外的发现了一个第三者。
雅婷，桃之，还有……何榕舫！
老段深吸口气，要冷静，不然一口气上不来，他就只能享年四十六。
想到这里，他清了清嗓子，压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说道：“安静，安静一下。”
“高二下学期的第一次考试——开学考已经结束，过了一个寒假，想必同学们也都玩的十分尽兴，但是，即使玩得再开心，现在也要收收心了，都高二了，该收心了……”
唠唠叨叨的声音成功地说倒了一大片，很快，教室里就只剩下老段一个人喋喋不休地长篇大论。
“报……。”
门口忽然传来了一声打报告的声音，李露嚼着泡泡糖，含含糊糊的说道。
老段说话的声音一顿，他没有说什么，挥挥手便让她走了进去。
李露将靠在门框上的身子站直，她应了声，随后向着自己的位子走去。
当然，这些事情并不能打搅到最后排两位认真学习的同学。
“这次的考试题你看了吗？”
教室最后面，桃之将试卷从帆布包里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往何榕舫那里推了一下，示意他看着试卷上面的题目。
何榕舫接过试卷，瞄了一眼，没仔细看。”
桃之点了点头，随后道：“你现在做一下，我给你计时。”
何榕舫“嗯”了一声，随后将卷子接过，他拿起一只签字笔，在试卷上写了起来。
此时的段老师还站在讲台上情绪激昂地说着，“同学们，新学期，新开始，新气象，我给咱们班想了一个口号……”
说道这里，老段转过身来，从黑板槽里摸出了半截粉笔，在黑板上写道：“考试就像一道道沟坎，它挡不住我们前进的步伐，我们绝不停住脚步。”
“历经磨难，肆意生长。”
“来，同学们，跟着我一起说，历经磨难，肆意生长！”
下面稀稀拉拉地响起了说话声，段海将粉笔放下，双手拍着桌子再次说道：“大声点，再来一遍！”
“历经磨难，肆意生长！”
一阵干嚎在教室里响起，老段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张雅婷上来发卷子。
“这次的考试试题不算特别难，试卷上不仅有你们的考试分数，我还单独批改了一下。”
“这次的语文最高分，还是张雅婷同学，除去她以外，还有一位同学也表现得十分不错，我给了她作文满分的分数。”
“那个人就是我们的桃之同学，桃之，来，上来读一下你的作文。”
班级里先是一阵安静，桃之正在看表的动作稍微一顿，看向老段的眼神里带上了一丝错愕。
“恭喜你，”带着眼镜的班长声音温柔地说道，随后将桃之的试卷递了过来，“作文我在老师办公室里看过了，写得很好。”
说完，她局促地‘笑了一下，转身继续发其他同学的卷子了。
桃之接过卷子，脑子里还有一些没有反应过来，她将卷子翻到反面，看着作文上用红笔写上的分数。
一份不差，和老段说的一样，确实是满分。
“操，这这也太强了吧？”
“满分作文，咱们学校出过满分作文吗？好像就是雅婷也没有得过吧。”
“大城市里来的就是不一样，咱这小城没法和人家比呀……”
桃之慌乱地站起身，她拿着试卷，声音很快就被周围的议论声所淹没。
“安静，”讲台上，老段拍着桌子道，“都听桃之同学读作文。”
议论声逐渐减小，班级里又再次恢复到那种死气沉沉，毫无生机的样子。
桃之站在那里，她深吸了口气，随后将试卷折起来，视线落在了自己用黑笔写的题目上面。
“烬火。”
“没有人生来就处在黑暗中，也没有人生来就处在光明里。”
“从繁华的都市来到这座小城，我是痛苦的，一种被迫的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