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云:
慈乌尚反哺,羔羊犹跪足。
人不孝其亲,不如草与木。
上回有言,此一回单表焦明武、张智钧、陈佳伟三人之事,请众位看官听我细细道来,乃是三月下旬的某日之事。
话说广南东路广州处,有一新上任知州,姓钱,单讳个顺字,乃是广州治下南海县桂城镇人氏。时年少时家境贫穷,其父钱横早逝,仅靠其母丁氏织席贩履为生。然钱顺好读书史,又颇有几分才能,四邻皆道其才,钱顺便央求往学堂念书。所谓那时女子有三从,即: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丁氏欲将子养成龙,就往四邻借些银两,送钱顺往学堂念书。教书的张先生见如此,免了钱顺学费,认真教他读书。之后钱顺长成人,已觉肚中有些货色,又要去考个功名出来。丁氏为满儿子心愿,变卖家当,与其去赶考,临行前嘱咐道:“我儿此去,无论功名富贵,只求平安归来,为母便可安心了。”钱顺拜别母亲,就去赶考,喜的是一举高中,就先做了九品官,后又因有些功绩,忙活一十五年,被天子封做广州知州。钱顺衣锦还乡,被当地一鲁姓大户相中,把一个花信年华的好女儿嫁与他,真是春风得意。
且说丁氏自那日钱顺离去,听闻他高中做了官,甚是欢喜,又央人往京师送信与他,却一直没甚答复,一下十五年过去,此次听闻儿子荣归故里,欣喜道:“我儿真为祖上争光,只待他来接我去享几年清福,便是死也无憾了。”候了几日,不见车驾来迎,丁氏心中不安,又央求四邻代她去知州府上探戈消息。邻里见她年老无依,十分可怜,便代其走上一趟,岂料邻里回来道:“知州府上仆人说了,他们家老爷自幼没了父母,何时钻出个老娘来。”丁氏听了,顿时心急,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喘道:“我儿不会如此,俗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莫要诓老身,我须亲自去走一趟。”邻里没柰何,仍念她可怜,就搀扶着一同来到知州府前,叩开门,家仆出来,丁氏忙道:“老身是你家主人的老娘,快引老身前去相见。”家仆道:“哪里来的疯婆子,快滚快滚!”丁氏不肯,只要见钱顺。
正巧钱顺从内出来,道:“何人在此搅扰?”家仆道:“大人,这疯婆子发狂,道是大人的母亲,小人正要赶她出去。”钱顺望去,见是老母,慌忙用衣袖遮住面容。丁氏见到儿子,连声道:“儿啊,你离乡十数载,如今做了大官,怎地还不来接娘享福。”钱顺支吾道:“哪来又丑又脏的老猪狗,敢妄称本官亡母?左右与我把这丑婆子赶出城去!”家仆一齐动手,连拖带拽,丁氏放声哭喊,人老体衰,奈何不得,就被拖出城去。钱顺见赶走了母亲,松口气,暗道:“好不晓事,当年我妄报身世,泰山又把女儿嫁与我,若见了你这般模样,岂不叫人笑话。且夫人已有身孕,若因此动了胎气怎生了得?”
再说丁氏被赶出城来,只是坐在地上哭个不停,邻里叹气道:“如今儿子达官显赫,却连亲娘都不认了。”只得背着丁氏打道回镇里去了。次日五更天,丁氏又想起钱顺少时,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如今翻脸不认人,再见家中一贫如洗,皆是为了使钱顺去赶考所致。转念一想,大哭一番,走出门去,寻街边一颗粗树,自缢身死。天明,镇民出家,见丁氏身死,无不哀叹,皆骂钱顺不孝。恰好焦明武从此间经过,撞见此事,问清了原由,无明之火起几丈高,道:“此事虽与我无关,然这等不孝之人留于世上有何用?连自家亲娘都不认,纵使他再怎地为百姓谋福也是放屁!”持着画杆描金戟便先奔南海县来寻张智钧,原来二人颇有交情,且张智钧又在南海县任都头。
二人相见后,焦明武便将丁氏之死,欲去杀那不孝的钱顺等事说与张智钧听,张智钧惊道:“做出此等事来,又当逃往哪去?”焦明武道:“哥哥宽心,待我杀了那狗官,便去淮阳军马陵泊处投奔那义巨子陈明远。兄弟可当作我不曾来过,仍安心做你的都头,绝不拖累你。”张智钧道:“兄弟休要如此,这都头职位怎比得上你我之情义,我同兄弟一起落草去。”焦明武不胜欢喜。又听张智钧道:“只是那广州城中有个名唤岁破星陈佳伟的巡检,与我也有些来往,兄弟若遇他阻拦,切莫伤其性命。”焦明武道:“哥哥放心,我们何时动身?”张智钧道:“兄弟莫急,待为兄先收拾收拾。”焦明武寻思道:“我恨不得现在便杀了那狗官,且留你在这收拾,我独自前往。”便偷偷出门,骑了张智钧的马匹,只身来到广州城下。、
焦明武思量道:“若杀他一个狗官倒也容易,只是见不着我的手段。”便立于马上大叫道:“余乃飞将焦明武也,着你那太守出来送死!”登时城中奔出一队人马,为首一个团练使,姓岳名元,叫道:“何处贼人,敢单人匹马前来送死!”焦明武冷笑一声,拍马上前。岳元迎着,举枪便刺,吃焦明武一戟隔开,复上一戟,中着心窝,搠翻下马。焦明武大喝一声,纵马冲去。官兵见主将身亡,且都是新募集的兵,未经训练,怎地不怕?急忙往城内逃窜。焦明武顺势入城,挺戟左右厮杀。城内又转出两个武官,一个是缉捕使臣,唤作侯方,另一个便是岁破星陈佳伟。两个齐来战焦明武。焦明武不知是陈佳伟,要取二人性命。陈佳伟使蟠龙棍来打,焦明武用戟架住,侯方又将竹叶枪刺来,焦明武把戟往回一缩,再挡住攻势,那边蟠龙棍又望面门打来。焦明武左手持戟,右手猛地一接,把蟠龙棍握在手中。陈佳伟忙欲收棍,却被焦明武将棍拽了过来,明武趁势反打一棍,把陈佳伟打下马去。侯方见陈佳伟落马,无心去斗,拨马待要走,被焦明武一戟戳中后背,挑落下马。焦明武又待要杀陈佳伟时,幸得张智钧赶到,拦住道:“兄弟手下留人,他便是我兄弟陈佳伟。”焦明武道:“多得哥哥拦着,险些误杀了。”
焦明武杀散了官兵,直冲州衙,把钱顺拎了出来,钱顺连忙磕头求饶命,只听焦明武斥道:“我把你这没心没肺的狗贼!可知是何人将你生于世上,把你含辛茹苦养育成人?便是‘忠孝两难全’也无你这般猪狗!更何况‘百善孝为先’!你老母在家中艰苦度日,你却在这里享福,有了权位,便看不上贫苦的老娘,更恶语中伤!若无你父母,你怎能降生于世,更何来今日之富贵?”钱顺认罪道:“好汉饶命,小人知错,愿将老娘接进城来好生赡养,以尽孝道。”焦明武又道:“呸!一失足成千古恨,你老娘已自缢身亡,你便一起陪同,到了地府再向你老娘赔罪罢!”就踢翻钱顺,一戟刺死。
张智钧过来道:“兄弟,我已说服佳伟兄弟,愿和我们一起去马陵泊落草。如今狗贼已死,要这衙门有甚屁用,尽养些不忠不孝之人!”遂点起一把火烧了,只看烈焰冲天,浓烟不绝。焦明武道:“虽狗贼已死,尚有余孽,哥哥与我一同去杀尽了!”陈佳伟忙拦道:“兄弟不可,虽钱太守已除,然其夫人无辜,且听闻已有身孕,若杀了,岂不是一尸两命?且当作积些阴德,日后钱顺子女出世长成人,以其父为戒,好生孝顺母亲,皆是兄弟之仁。”焦明武道:“如此也好。”三人就此结伴,同往马陵泊而去了。且说回正题,焦明武三人护送王力回山,正是:
奇毒尽解,金刚得脱。
收伏四将,尽归水泊。
不知王力待到马陵泊后,能否救得中毒三将性命,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