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九十六章 元随傔从合(1 / 2)

寒门宰相正文卷九百九十六章元随傔从面对章越提出让韩绛出任宰相之事。

其余四位宰执皆侧目而视。

一直在观测官家脸上表情的元绛,他不似邓绾,吕嘉问二人反复在王安石面前言章越的不是。

他一直老成持重,谋定而后动。

章越出班后,元绛亦出班道:“陛下,臣举荐吴充!”

章越闻言看了元绛一眼,他知道元绛的决定是冲着谁来的。

见章越,元绛先后出声,冯京也不甘人后地出班道:“陛下,臣举荐张方平!”

好好,这回天下大乱了。

作为宰相的王珪依旧默不作声,在场官位最高的他,意见反而是最不重要的。官家也不会问他。

至于曾孝宽不说话,则是正常的,目前五人的宰执团体中轮不到他说话。

宰执中的意见严重不统一。

与以往王安石当国时完全是两回事,新的权力中心也是在重新形成之中。不过这也是官家想要的。

王安石走后,冯京,章越,元绛三位宰执,谁也不服谁。

但官家也明白,自己之前的想法确实也太操切了一些。

官家道:“诸卿的意思,朕明白了。朕再想一想。”

官家将王安石的信放在袖中。

早朝之后,官家让章越,冯京,元绛三人分别单独留身奏对。

换了王安石当国时,官家也不会如此,毕竟有丁谓王曾之事的前车之鉴。但如今这三位恐怕哪个也不会对王珪有想法,再说官家对王珪是怎么想也不在乎。

比起章越,冯京,元绛是第一次与官家留身奏对。

元绛有些忐忑。宰执的权力来源自天子,但之前元绛一直是王安石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在见官家前,元绛心底总抱有万一的想法,官家会不会让他接替王安石为宰相呢?

当冯京奏对结束,元绛面对官家时正欲有所进言,官家丢了一张纸条给他。

元绛看了纸条后,一下子就将他梦想给打碎了。

元绛立即调整情绪道:“陛下,臣坚持原意。”

官家点点头道:“如卿所言,章越为集贤馆,确有考虑不周地方。仆射也让朕与宰执们商议。”

元绛明白,官家办事都是这般脑门子一热,无论是治国还是军事上。官家这是老毛病了,经常是听某个大臣说了几句,觉得有道理,立即便实施。过了几日,又听一个大臣提出相反意见,官家又觉得很有道理,又将前意更改。

官家道:“可吴充为宰相,章越便又要回枢府。”

元绛坚持道:“这不正是陛下本意,图谋西夏之事,非章越不可。”

官家道:“朕之前举吕惠卿中书又不可,那韩绛可乎?”

元绛见天子问韩绛,却不问张方平,便知道官家心底没打算此人入朝。

元绛也不愿推举韩绛,但韩绛不可,只有章越替补集贤相了。

元绛道:“若无办法,则韩绛可!”

官家从元绛那得到答复,又问元绛道:“卿以为治国以何为先?”

元绛道:“当以刑名为先!”

听元绛之言,官家大感兴趣道:“卿仔细说来……”

……

元绛走后,则是章越入内奏对。

章越见官家此刻神色有些不善。

官家对章越道:“卿以为苏子瞻如何?”

章越明白自己推举韩绛,惹天子不高兴了。官家这是来敲打自己了。

苏轼的官运也是多舛,去年苏轼从知密州改知河中府。苏轼本来是正常入京叙职,不过到了汴京城门前,官家却不许他入城,让他直接前往河中府赴任。

比起无论如何要见天子一面的吕惠卿,苏轼没说什么直接扭头就走。

此后谁都知道官家不喜欢苏轼。

而苏轼被官家不喜欢的缘故,就是在朝野批评新法。

章越对官家道:“苏轼似柳永,一介文人罢了。但又有不同,无论河中,密州,杭州他为官处处都有政绩。”

官家摇头道:“可是此人名高,多次批评青苗法和盐榷!朕还听闻他与王诜有往来!”

王诜是何人?当朝驸马,他娶了官家的妹妹。苏轼作为官员与王诜往来,无疑是犯忌讳的事。

其实自赵世居之案后,官家对官员与皇室宗室结交就非常不满。当然苏轼与王诜往来只是其一,最要紧的是他抨击新法。

章越道:“陛下可是担心苏轼制造舆论?”

官家道:“苏轼一本《苏子瞻学士钱塘集》风靡天下,杭州的读书人听说是竞相传抄。”

章越心知过去没有舆论之事,但有了印刷行业后就不同了。

苏轼所着的《苏子瞻学士钱塘集》据说是杭州的出版商找到了苏轼,将之成功印刷,最后令苏轼名声大噪。

这是有史可考出版社第一次主动找作家本人出书的事。

章越道:“陛下,有了党争便有了舆论,这么多年支持新法的官员要么在汴京或要么任州郡,而反对的官员要么外任,要么在洛阳,这是必须之事。若是打压之怕是有误天下公论。”

“舆论之事朝廷可夺之,不可罪之,臣以为当规之引导。”

官家问道:“如何引导?”

章越道:“陛下难道忘了,朝廷的朝报!”

官家问道:“朝报?”

章越道:“王仆射常言烂断朝报,臣以为可以规范之。同时臣打算注释《孟子》,《中庸》让太学生们习之。”

“善!”

然后章越大致说了一下方法,官家缓缓点了点头,还是章越有才干。

官家拿出王安石的字条给章越看,章越见此故意‘大吃一惊’问道:“陛下,何不早与臣商量此事?”

官家一愣,心想自己确实忘了给章越透透风,如此说来倒是责任在他。

官家面色却仍责道:“你也太过于操切,朕本欲宣布此事,但你也辨明情况便直言了。”

章越‘满脸遗憾’道:“臣实愧对陛下的栽培!臣想韩公立朝多年,处事更稳妥。如此陛下自为圣政,与以往不同。”

“以往事情办得不好,百官都怪宰相,但如今事情若不好,百官又怎敢怪陛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