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周初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周以洺倒不像是个有耐心去猜哑谜的人，撇了周初一眼：“吞吞吐吐做什么？”

他这么一个平平淡淡的眼神却直接吓得周初弓起了背，垂着脑袋说：“是忠义候和钱侍郎。”

听到这个答案，前者眼皮子也没掀一下，而后者说出这句话时，提着一口气，余光还不经意往虞锦身上看了过去。

虽然有了解过一些忠义候府的事，但是虞大姑娘跟那位毕竟是血亲。自己当着人家亲女儿的面告状好像是有些奇怪，故而他便多少有些顾虑。

周以洺没立即应声。

倒是虞锦，她挑了下眉梢，嘴里吐出的言语镇定无比。

她轻启樱唇，浅淡而语：“在其位谋其政，若是这世间的人都不能做好自己本分的事，那岂不是天下大乱？”

闻言，在场众人不禁在心里为虞锦惋惜。

尤其是顾子烟，她在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相处之后，不难明白为何先前虞锦在京城名声那么差，再加上她知道的一些事情，就更加觉得心疼了。

现如今，虞锦父亲失责，她竟然没有偏袒，而是说出“在其位谋其政”这句话来。可得而知，她这人的品性还是不错的。

顾家兄妹对视一眼，尔后笑了笑没插话。

虞锦说话时的神色和语调一一落入周以洺心底。不知怎么地，他竟会有种不悦与心疼。

寻常人家的女儿不都是父母捧着手心的娇娇吗？怎么到了她这里就完全不一样了。不仅仅要受继母和妹妹的排挤，还要遭受亲生父亲的利用与忽视。

想到这些，周以洺的眸光暗了下来。

他压着眉眼：“继续。”

“事情是这样的，先前礼部筹备好东西送到了兵部，三日后由兵部负责押送一并前往京郊大营，但是今日属下带着人去清点时遇到了忠义侯和钱侍郎在争执。”

周初小小地呼出一口气，这又继续说道：“在礼部将东西送到兵部的时候，兵部这边不知怎么就没有当场清点。现在物资出了差错，清点的数目前后对不上。”

“忠义侯与钱侍郎各执一词，都不承认是自己方的过错，互相推卸责任。”

说完这些，周初垂着脑袋，等候着周以洺的决断。

周以洺轻“唔”了声，良久，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扔给周初，不紧不慢地道：“拿着本相的令牌，按规矩处理。”

“犒赏三军乃朝廷大事，容不得半点马虎，若有想以身试法之人，一律请进镜玄司暗牢。”

最后这句，他的声调沉了下来，冷漠又不容情。

“属下遵命。”

周初拿了令牌，马不停蹄地就又回了兵部那边。

待到周初离开后，顾子烟环视一圈，偷摸着凑近了虞锦。

她靠在虞锦耳边问：“要是虞翰因此受到责罚，你怎么看？”

听到这个问题，虞锦表情一怔。

能怎么看？要不直接放鞭炮庆祝一番？

这个念头在虞锦心底走了一圈，又很快被她压了下去。

目前这种情况下，自己依旧没有与忠义侯府分离开来，自然还是一荣俱荣一损具损。

虞翰虽然向太子投诚了，但是在一切尚未成定数之前，应当不会那么尽心尽力。

在没有确切得到任何利益之前就轻易把底牌交了出去并且不惜一切代价为对方卖命，这种事是个正常人都做不出来，料想虞翰那老匹夫应当也不会蠢到极点吧。

虞锦嘴角的弧度压了下去，语气不改：“做错了事就应当承担后果，谁都一样。”

因果循环，种因得果。

所以，她与太子之间隔着的血海深仇可不是能简简单单就能一笔勾销的。

“也对。”

顾子烟寻思着，说的也是。

再说了，按照这种情况，虞翰就算是失责受到的责罚也不过是上面那位稍稍做做样子，然后一句小惩大诫就结了。

忠义侯这个爵位始终还是虞家的，连带着有些东西都不能忽然一下就剥离走。

一直没说话的顾子清，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才周以洺可是吩咐了周初，如果有人违背命令就直接送他的镜玄司暗牢。

这不就是变相给他找事做吗？叫周以洺黑心鬼可一点都不冤枉他，这不忒贴切嘛。

顾子清腹诽几句，最终也只能认命。

谁让他打不过周以洺呢。

“话又说回来，今天这一出到底是不是冲相爷你来的？”顾子清琢磨了下，大胆地猜测着，“看样子很像是给你找茬的，不然的话也不会在你即将代替圣上犒赏三军的前几天出这事。”

顾子清的话一说完，虞锦当下一愣。

周以洺要去犒赏三军？

上辈子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但是被他以身体抱恙为由推掉了，最终是太子赵承逸接了这份差事。

“相爷要替圣上去军营犒赏三军？”虞锦问。

周以洺侧过脸，目光在她面上停留片刻，颔首应了。

又问：“怎么，虞大姑娘可是觉着有什么不妥？”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虞锦当即摇头，“只不过是好奇罢了。”

她心里虽然有丝惊讶，惊讶为什么这次他会接了这事，但她也不能就直接问啊，不然还不得被人当疯子拖出去啊。

“相爷您知道的，虞锦一介女流平日里都在家关着，还是从表兄口中才能得知军营是什么样的地方，自然会很好奇和向往。”虞锦轻声解释着。

可她没看到的是，她说完这话之后，周以洺的面色就沉了几分。

她的表兄，穆之恒吗？

周以洺眉心蹙起，在桌下无人看见的地方手紧了紧。

不知为何，听她从口中说出其他男子时，自己会很不悦，甚至是有些躁得慌。

先前周初带回来的情报里，说她跟穆之恒从小到大感情都很好，在穆之恒去从军之后还把心腹都留给了她。

这样看来，他们还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哦？”

周以洺挑起眉头，盯着她，面色不虞，又问：“那虞姑娘是想去看看？”

虞锦正要点头，谁知他下一句话差点噎死人。

他接着道：“去见你表兄穆之恒？”

“也对，毕竟穆之离京多年，有诸多想念也正常。”

虞锦表情微愣，不知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是想见穆之恒不假，但是也不全是。

虞锦思忖许久，才接他的话：“相爷说得对，虞锦与表兄也确实是很多年没见了。”

“砰”地一声，周以洺手中的茶盏放回了桌面。

顾家兄妹面面相觑，没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虞锦也发怔，眸光瞧了眼桌上洒出来的一点茶水，心里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

只见周以洺眉眼一下压了下来，语调也冷了几分：“既然如此，虞姑娘就好好在家等着便是。想必最近几日你表兄都会很忙没什么时间跟你叙旧的。”

这话一说完，虞锦还没来得及仔细问原因。

忽然，周以洺拂袖起身，眼神都不给其他人一个，便径直迈着步子离开了。

“诶，你怎么就走了？”顾子清在原地喊了声。

回应他的是门边半片衣角。

虞锦目光挪到门外，人早已远去。

她收回视线看顾子清，又看了看顾子烟，不解地问：“我刚刚应该没说错什么话吧？”

不然的话周以洺怎么拂袖而去？

“虞姑娘见谅，他就是这样的喜怒无常，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顾子清说了句圆场的话，理了理衣袖，说他还有事也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