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1)

第二天清晨,刚到五点半项尘就醒了,半年来为了养甲鱼好不容易养成的生物钟准得不得了,不多一分不少一秒。

项尘坐起身伸了个懒腰,一转眼看见桌子那边的庄落依然背对着他,还没睡醒的样子。

他轻手轻脚穿上了裤子和衬衫,翘着头发就出门了。

天刚蒙蒙亮,起雾了,阵阵薄雾飘浮在空中,叫人看不清远方,只听得四处稀稀疏疏还有草窠虫的叫声。

项尘站在门前活动了一会儿身体,觉得没必要杵在这儿吸雾霾,于是又回了屋,刚进门正好撞见庄落在换衣服。

“你又不用喂鱼,起这么早干嘛?”项尘随口问了一句。

“早。”

庄落利索地站起身把裤子提上,系上裤带,然后披上一件黑色外套。

庄落这种要么不答话,要么答非所问的特点,让项尘不知道说什么好,所以也没再说什么,直接去卫生间刷牙去了。

刷完牙,项尘照常一样,开始生火烧热水,水开了,一半装进暖水瓶留着喝,一半洗脸。不过今天他多烧了一点,因为多了一张脸。

洗完脸的项尘走到前屋,正好碰见刚从卫生间刷完牙出来的庄落,项尘说:“锅里有热水,你自己舀了洗脸,我喂鱼去了。”

庄落点头嗯了一声。

项尘发现,这位大少爷不仅不会说对不起,而且也不会说谢谢。

这种情况,虽然是顺带烧的热水,但毕竟是给他烧了,不应该说句谢谢吗?

项尘心里默默嘀咕着,又觉得自己太矫情了,摇了摇头,扛着饲料出去喂甲鱼去了。

别看只有一千平米水塘,里面的甲鱼却不少,项尘沿着水塘每扔一次饲料,都有成群的小甲鱼过来抢食,这让项尘无比有成就感,觉得每天起这么早也值了。

以前项尘喂完甲鱼还要和甲鱼待上一会儿,今天他没有逗留。

因为从今天起,九点就要开始做功课,九点之前还要做饭、吃饭,回笼觉肯定是睡不成了。

扛着麻袋回来的项尘,一眼撞见庄落坐在床头啃面包。

这是什么情况?是饭做得不好吃,还是菜没洗干净?

项尘纳闷的想开口问,庄落正好抬头看向他,说:“桌子上有面包。”

项尘放下肩上的麻袋说:“我是传统的中国胃,早上吃不习惯面包,你为什么不吃饭吃这个?”

庄落低眸看了一眼手上的面包,又看了一眼项尘说:“再不吃就要过期了。”

“......”

项尘张嘴要说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说,只能闭上,默默去厨房做早饭。

没一会儿庄落也进了厨房,把一盒药膏放在灶台上,说:“烫伤药。”然后不动声色地坐到灶前生火。

正淘米的项尘停了手上的活,看了一眼药膏,又看了一眼自己手臂,笑道:“都过了一天了,我都已经好了,昨天怎么不给我?”

“昨天没找到。”庄落回答。

项尘想起昨天庄落进来又突然走的一幕,原来是找药去了。

项尘拿起药膏,放进橱柜里,然后把淘好的米放进锅里,问道:“你怎么不吃你那过期的面包了?”

“还没过期。”庄落边生火边说。

“......”项尘也不和他钻字眼了,“那你待会还吃饭不?”

“吃。”庄落说。

项尘笑了一下,他真想问庄落,你是怕我穷得揭不开锅,还是怕我虐待你不给你饭吃?还自备干粮。

但是一想到庄落一个字一个字蹦甚至不蹦的说话方式,就不想问了。

吃完饭,庄落低头翻着项尘的英语课本,迅速地框着重点。

项尘坐在庄落对面,一抬眸便看见庄落浓而密的眼睫毛,还很长。

以前项尘只听说别人说自己眼睫毛长,现在眼前这位,貌似更长。

庄落一会儿功夫划好了整本书的重点,合起课本推给项尘,“我用红笔圈的地方都是你需要背诵的地方,你看下。”

项尘翻开半年都没摸过的英语课本,一眼看去全是大大小小的红框框,几乎每个小节都有。

“每日我会检查一处,你每天上午背诵一篇英语课文就行。”庄落说。

项尘刚点头,手就翻回到第一节,随即不由自主瞪大了眼睛,“你不会说今天上午要背诵的是这篇?”项尘一眼扫到密密麻麻的英语单词整整一页纸。

“不用讶异,迟早都是要背,十一点半检查,背完午休。”庄落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现在刚好九点,你还有两个半小时。”

庄落布置起任务来,一板一眼,不容反驳,跟平时目光闪躲、沉默寡言的他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先读一遍,我纠正一下你的发音。”

现在换庄落盯着项尘,项尘目光闪躲了。

项尘他这口蹩脚的中式英语,从来就不敢当着人的面讲出来,何况还是当着学霸的面。

但经不住庄落直勾勾的目光,犹豫再三,还是硬着头皮念了一遍。

庄落则默默的在他自己的英语书上写写画画。

项尘磕磕绊绊读完整篇课文,一抬头,看见庄落英语书上这篇课文的单词下面,一下子多了许多条红线。

全是项尘发音错误的地方。

项尘老脸一红,遮住眼睛,不忍直视。

就这一下,项尘感觉他这辈子的脸,就在这一刻全丢完了。

不过庄落似乎并不为他惨绝人寰的发音感到讶异,而是十分耐心,逐个单词、一遍一遍纠正他的发音。

等到项尘单词发音全部通过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来不及讨价还价,项尘抱着书直接跑到屋子背后去背了,一来安静,二来不用丢人。

屋子背后有一棵老槐树,高大挺拔,枝繁叶茂,像一个巨大的绿色斗篷,洒下密密阴凉。

如果说清爽的秋风是上好的催眠汤,那么项尘觉得,密密麻麻的英语课文就是最好的催眠药,还不到半个小时,坐在槐树脚下的项尘就靠着粗大的树干睡过去了。

项尘梦见自己坐在课堂上,英语老师忽然抽背课文,一下子点到了项尘,项尘吓得当即腿一蹬就醒了,腿上的书滑落到地上。

项尘擦了擦嘴角掉下来的哈喇子,倾身捡起书,拍了拍上面的土,余光瞥见正前方穿着白球鞋的一双脚。

项尘抬头,对上庄落俯视下来的目光,项尘瞬间有种犯错被老师当场揪住的感觉,他靠着树干缓缓站了起来。

庄落抬起手腕,盯着项尘的目光也随之收回,他看了一眼手表说:“十一点了,还有半个小时。”

言下之意是,半小时后,会背得背,不会背也得背。

项尘讷讷点头。

庄落走后,项尘叹了一口气,睡醒后的尿意随之袭来,他一个人在这个地方待习惯了,和平时一样,直接解开了裤子对着槐树方便,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待会午饭我来……”

庄落的声音突然从后面响起,项尘身上汗毛一炸,赶紧提起裤子,转身面向庄落。可是,裤子虽然提起来了,前面却湿了一片。

庄落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项尘低头怔怔地盯着自己灰色的运动裤前深颜色的一大片,强行忍住剩下的尿意,等他再想抬头,项尘发现自己已经抬不起头了。

尴尬的沉默持续了好几秒,庄落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待会午饭我来做,你专心背书就行。”

然后项尘就听见庄落的脚步声匆匆离开。

项尘僵在原地,许久才移了一下步子,下面的潮湿感让他觉得,有必要回去换下内裤和裤子。

可是庄落还在屋里。

最后纠结了很久,项尘还是决定回屋换裤子。

丢脸丢了那么多次,也不差这一次。

面子已经可以做鞋底了,不妨再厚一点。

项尘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回屋里,若无其事地经过庄落,然后若无其事地打开衣柜拿衣服,最后若无其事地走进洗手间,连换好衣服出来时,都显得若无其事。

庄落时不时地看他一眼,项尘察觉到背后的目光,浑身不舒服,总觉得庄落心里在嘲笑他,于是拿着英语课本又出去了。

虽然一上午耽误了不少时间,不过项尘身上为数不多的优点——记忆力好,最后救了他一命。

项尘曾听他老爸说,他妈生前就是记忆力超常这一点吸引了他爸,最后才有了他。

这点,他遗传了他妈。

背得不算流利,发音也错了好几处,不过马马虎虎也算蒙混过关了,项尘一看手机,刚到十二点,心下一松,深深呼出一口气。

项尘这口气还没出完,庄落突然来了一句:“明早九点第一件事,来我这儿背诵这篇课文。”

项尘剩下半口气立刻憋了回去,“还背?”

庄落不疾不徐的说:“不仅如此,以后每天还要抽背。”

项尘咽了咽口水,又不知道怎么反驳,一下子站了起来,说:“我去做饭。”

庄落放下手里整理的书说:“我说过了,午饭我来做,你休息一下。”

项尘哪里敢让这位老师大爷下厨给他做饭,忙说:“不用,上午不是还睡了......一个小时么?”

项尘实在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直接挽起袖子往厨房去了。

庄落没说什么,默默跟在项尘后面,同昨天一样,帮项尘生火。

吃完午饭,项尘有睡午觉的习惯,虽然他上午已经睡了一觉,但并不耽误他午睡。

而庄落并没有,他只是靠在床头静静地看书。

真正难熬的是下午,项尘最头疼的课程之一,数学,高中以来,从来就没及格过。

“那个,”项尘挠了挠头,“下午任务能不能少点?”

正在项尘数学课本上沙沙画重点的庄落抬头瞥了一眼项尘:“没关系,你记性好。”

项尘挠了挠午睡时胳膊上被蚊子咬的包,反驳道:“记性好跟数学也没关系啊,数学面前,我是低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