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天雄犹豫道:“只是我已经答应墨门,改旗易帜,怎能再去投奔大宋军营,为临安小朝廷效力呢!”
刘整道:“大哥,小弟正要请教,墨门的领袖是谁?现在有多少军马?”
焦天雄向左右看了看,才小声对刘整道:“这是墨门机密,为兄我非经过孟军师同意,不能泄露此等机密大事,以免让领袖暴露,破坏整体起义大事。”
刘整闻言,摇头微笑道:“哥哥的顾虑,小弟可以理解。可是,既然墨门领袖连公开自己姓名的胆量都没有,如何能够树立威信和声望,在短时间内揭竿而起,号令天下??这样畏首畏尾,岂是做大事的样子?大宋有百万之师,他凭什么与之相抗,蒙古人百万雄兵一到,他又凭什么去抵挡?”
焦天雄默然,这一细节他尚未考虑周全。
刘整道:“我对墨门充满了好奇,孟军师等几人也都是英雄侠义之辈,我也希望他们能够走出一条新的道路。不过,在他们举事之前,哥哥还是不要公然挂着墨门的旗号,以免成为蒙古和大宋双方攻击的靶子。”
焦天雄点头道:“兄弟所言甚是有理,容我再行考虑。”
刘整再劝道:“既然如此,小弟还是劝哥哥带领大部人马前往泸州,宝天寨留下二三百人马,化整为零,装扮做附近山民,就可以蒙混过关,躲过杨琏迦的杀戮。等风声过后,他们重回山寨即可,这里的根基并不会丢掉。哥哥到了泸州,如果条件允许,我也不反对哥哥再去参加墨门,你看如何?”
焦天雄道:“如此说,容我和众位兄弟再行商量。”
刘整叮嘱道:“此事宜快速解决,久拖不决,恐将有后患。我出了山寨,找到我的随从,我就安排他们和大哥联络,商定具体计划。”
焦天雄道:“好的。”
众人迤逦而行,很快来到北寨门,早有喽兵将膳房准备的吃食放在几案。
郭破虏和刘整已将所穿喽兵衣服换成寻常百姓服装,焦天雄等头目和郭破虏、刘整、王长老匆匆喝罢道别酒,来不及用膳,就将三人送到寨外。
山寨外已经准备了数匹快马,马准备了足够的食物银两,焦天雄要派山寨的高手同往,被刘整拒绝,到紫云寺索要解药,人太多了,动静太大,反而不好。
焦天雄只好指明路径,和三人洒泪而别,带领众头目回去,妥善安置好孟三章等三人后,商讨前往泸州避难的大事去了。
郭破虏三人骑马出了北寨,走到半山腰间,郭破虏一声长啸,一匹雄健的小红马立刻从远处山林中纵跃而来。
王长老一捋胡须赞道:“好一匹千里驹!”
郭破虏道:“王大哥,这马是我父亲从蒙古带回的汗血马和中原名驹杂交而成,神骏异常,你要不要骑试试?”
王长老摇头笑道:“还是免了罢,我这一把老骨头可承受不起!”
郭破虏哈哈大笑,纵身跳到小红马背,牵着刚才的坐骑,前后沿着山道而行,三人一边走路,一边拿出搁在马鞍的食物,聊以充饥。
王长老边吃边好奇地问道:“郭兄弟,伯父是做什么的,竟然能够从蒙古带回汗血宝马?”
郭破虏也不隐瞒,将父母的真实身份一一说了。
王长老惊道:“原来郭兄弟是名门之子,怪不得今早和那贼和尚比武,年纪轻轻,就能战而胜之呢!”
郭破虏一抱拳道:“仰仗各位兄长的洪福,侥幸取胜!”
王长老见郭破虏浓眉大眼,英气勃勃,打心眼里甚为喜欢,正要继续问话,却听刘整在后面问道:“王大哥,小弟第一次听说墨门一事,不知道墨门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请王大哥指教!”
王长老道:“说起墨门,话可就长了,战国时,墨门的老祖宗墨翟创立了墨派,当时在民间非常盛行,和儒派、道派、法派都为影响十分深远的大派。”
郭破虏问道:“墨派的主张和儒派、道派等有何区别?”
王长老道:“我们墨派,最主要的主张就是兼爱、非攻、尚贤、尚同。兼爱就是要我爱人人,就像我们之间的这种兄弟之情,并不局限于血缘亲情;非攻就是要反对类似蒙古这种四处侵略的行为;尚贤,就是有才有德者担任重要岗位,领导大家;尚同,就是大家不分彼此,没有身份的差别,平等共处。”
郭破虏有些神往地道:“墨子的主张很好啊,为何后来反而消失了呢?”
刘整笑道:“兄弟,你这就是傻话了,各朝各代的皇帝会允许大家没有身份的差别么?他们想建功立业,四处征战,会允许非攻么?有些皇帝吃喝玩乐,淫乱宫闱,如何是一个贤者,会允许尚贤么?”
王长老道:“不错,刘兄弟所言甚是。从汉朝以来,鸟皇帝们便严禁墨派学说流传,到处查禁,找到墨门中人,往往要枭首示众或者发配边疆,所以我墨门一派便销声匿迹,不为大家所知了。不过,墨门一直没有消失,转为地下活动,一直都有非常严密的组织和主张。”
郭破虏道:“既然墨派崇尚非攻尚贤,王大哥你们为何还要到宝天寨来鼓动他们起义呢?”
王长老道:“因为天下有侵略征伐,因为天下没有贤明治政,因为天下被分成了三六九等,所以我辈才要等候时机,揭竿而起,通过暴力,实现老祖的主张。”
郭破虏听得热血澎湃,向往道:“不知道何时墨门的主张才能得以实现?”
王长老道:“凡是参加我墨门的人,都必须怀有一种必死的心念,为了实现墨子老祖的主张,为了墨门的领袖,随时准备舍生取义。我们的日常主张是要,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厄困。只要我辈如此前赴后继地努力,总有一日墨子老祖的主张会成为现实。”
郭破虏赞道:“如此美好的主张,和我们江湖的侠义道精神并无二致,想我辈侠义中人,所追求的,不就是这样一种理想的江湖么?而墨门中人,却要把这种理想在全社会实现,真是太了不起了。”
刘整也赞道:“如此美好的主张,如果在战国时得到实现,我们是不是已经实现了大同的世界呢?”
王长老乘机道:“如果两位兄弟以为墨门的主张符合你们的追求,我们墨门随时欢迎你们加入!”
郭破虏一时意动,正在考虑要不要禀告父母后再行答应,只听刘整道:“墨门的主张如此美好,各位仁兄如此仗义,墨门的领袖一定是位了不起的人物。不过,我刚才和焦大哥闲谈,他也谈到墨门的领袖要保密,不能随意与人言讲,这种情况如何能够扩大墨门的影响力呢?”
王长老神色变得黯淡,叹了口气道:“不瞒两位兄弟,我们墨门内部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张揭竿起义,兴义师,代替临安朝廷,抵抗蒙古鞑子,也就是我们这一派了,基本都在北面。还有一派,主张要利用朝廷的影响力,把全国的义军凝聚起来,把蒙古人赶走之后再宣扬自己的主张,两派争持不下,所以我们北派单独行动,目下仍处在地下状态,所以领袖的事,当然要保密了。”
刘整道:“既然如此,说明在墨门内部,也有领袖顾虑揭竿起义引起大规模内战,这种内战荼毒生灵,将导致比临安朝廷单独抗击鞑子更加可怕的灾难,会给蒙古人更多可乘之机。”
王长老道:“刘兄弟,你分析得很有道理,我看你言谈举止,不像一个经商的商人,倒像军中叱诧风云的大人物!”
刘整一惊,忙掩饰着笑道:“我确是一介商人,只是对时政感些兴趣,胡乱分析罢了,让王大哥见笑了!”
王长老道:“既然如此,按照刘兄弟的武功才略,如果刘兄弟从军,当可击楫中流,建立非凡功业!”
刘整笑道:“我差点被焦大哥寨中的人当做官府奸人杀了祭旗,哪里敢想什么建功立业?”
一句话把王长老和郭破虏都给逗乐了。
刘整继续道:“兄弟在泸州倒是颇有一些家资,只要王大哥乐意,可以随时带领嵩山宗的兄弟们到泸州兴安街乔司米栈找我。”
王长老道:“好,有机会一定叨扰,也希望两位兄弟认真考虑加入我墨门一事。共襄大事。”
刘整道:“好的,我会认真考虑。”
郭破虏则道:“容我回去禀明父母,再做决定。”
三人谈论间,已经骑马走下了山坡,跨过一道山峰,来到另外一座更高的山峰前。
三人再次催马山,只见这座山峰高耸如剑,山顶云雾叆叇,碧瓦黄墙的建筑在密匝匝的山林中若隐若现,有一条白色水线从山顶陡峭的山壁垂下,落到远处的山石,发出簌簌的碰击声,四处如珠玉般飞溅开来,落入一旁的山溪之中。
行到半山坡,山峰陡峭异常,已经无法再骑马山,三人只好将坐骑撇下,任由牠们在山间吃草,负了包裹,腰悬兵刃,步行山。
三人选择常人难以攀援的近道,展开轻功攀一段悬崖,再往前绕过一段瀑布,山势忽又放缓,一条山石台阶贫道蜿蜒曲折,仿佛直通云端的天梯。
三人拾级而,边走边叙,正行进间,猛然听见前面隐隐传来啼哭之声,听声音有些苍老。
郭破虏走在最前面,回头道:“前面有人!”
刘整侧耳细听,答道:“是一名老者,在哭喊着什么,我想,肯定是受了面紫云寺那些和尚的欺负。”
王长老道:“不错,我们走快些,问问那老人是什么情况,趁机打探一下寺庙的虚实,也方便我们下一步的行动。”
三人快速向前,穿过一片竹林,看到一块岩石之旁,有一位年约五旬的老者仰靠在那里,穿着破旧的青布衣衫,正呜呜哭泣,听到有脚步响起,那老者停止了哭泣,坐起了身子,擦拭着眼泪,打量着三人。只见他满脸青紫,浑身褴褛,一看便知刚刚受过折磨。
刘整走向前去,一抱拳道:“这位老丈,不知因何在此处啼哭,有何伤心之事,能否相告一二?”
那老者一见三人穿着普通,用手在山石拭去一把鼻涕,叹了一口气,警告道:“面寺院新来的一帮和尚比较可恶,你们还是不要去的好。”
郭破虏问道:“老丈,他们如何可恶?”
老者抬眼看了看郭破虏,见他十六七岁年纪,生得浓眉大眼,虎背熊腰,连连摇手道:“像你这的年轻人,更是不能去,去就要遭殃。”
郭破虏满腹不解:“那是为何?”
老者忽而又悲痛地哭泣道:“老天爷不睁眼啊!那个叫智本的和尚,他不是人,他是个畜生,专门欺负你们这样的男孩子,附近村里已经有好几个男孩被他抢去,遭了横灾。我的儿子现在被他抢去,生死不明,我也被他的手下给打了下来,我想跟他们拼命,可是我打不过他们啊!我儿子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啦!”
郭破虏奇怪地问道:“这个智本,为何专门欺负我们这样的男孩子啊?”
老者叹气道:“哎呀,年轻人,你不要问那么多了,你们赶紧下山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