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眷恋而又孤苦地看向鬼域里的种种,又看向即将化为透明消失的桃花:「我终于明白了,也终于得救了……这里即将消失,我可以离开这片困住我近八十年的地方了!」
鬼域的天空忽然暗淡下来,刹那间浓雾四起、天崩地裂,处处都在飘落赤红的桃花,如同烧灼后的灰烬。而天空上唯一的太阳也已消失不见,黑雾彻底覆盖住最后一丝光明,地底永远将成为不见天日的地狱。
地上那摊人牙子早已掉进了地裂中不知命运如何,而柳赋朝的全身都在融化,他推了一把成恒川与碧湖喊道:「快走!离开这里,不然你们也要陪葬!」
成恒川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情景:「为何鬼域会变成这样?应当全部如同花瓣一样消失才对,为何会这样?」
柳赋朝闻言憋屈又怪异地笑起来:「我一届毫无灵力的孤魂野鬼,怎么会有能力建立起鬼域呢?即便是七十年、八十年,我也只是一只会弹琴的鬼罢了。」
破裂的地缝里冒出滚烫的岩浆,成恒川一把拉住融化的琴师不撒手:「您说清楚,是谁在背后助您建起鬼域?」
面前的地面如柳赋朝的尸体般一段段断开掉入更深层的地下,琴师的人皮好似蜡做的,化成水滴沿着胳膊流淌下来。
「对不住,我不能说。」他推开成恒川决绝地转身就跑,「我要回去寻琴,多谢你们替我查明真相,这份恩情若是来生还能再见,到那时再报吧!」
执着的清游门弟子还要继续追问,可脚下的土地已断裂得无处可以落脚。
在他的视野里只有不可分辨色彩的黑白,脚下为何会如此炎热,面前的所有是何种色彩,他无法体会。
而碧湖在一片炎热的红色中努力分辨成恒川的脸,她摸索着搂住他的腰飞身而起,悬于半空俯瞰地面。
说是鬼域变成了炼狱也不为过。
地面像深渊巨口吞噬了所有房屋,那些跑两步便会散架的鬼魂早已湮灭在熊熊烈火之中。
「好多红色……」碧湖低头捂住双眼,「我的眼睛好烫……」
成恒川搂住她的肩膀安慰地拍拍,抽出背在身后的宝剑道:「别怕,待我
劈开此处,我们出去便好了。」
碧湖闻言放心了许多,眯起眼看向怀中之人,也学着拍拍他的肩膀:「我不怕,有你在身边我就不怕,你也别怕。」
成恒川合上眼,左手双指竖起立于唇边,口中念起咒语:「太上老君,与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斩!」
他猛地睁眼将剑身在对准消失的太阳,双腿奋力向前一蹬,直冲黑日而去。
双手高高举起,寒冰一般的剑体好似碰到了什么东西。成恒川飞身一路向前,手中的剑在黑暗中剌出一道绚烂的火光。
头顶在隆隆作响,好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开裂,但顷刻间又停止了。
失去支撑力量的成恒川瞬间坠落下去,忽而一双手拖住了他。ap.
碧湖双目赤红,神色飘忽,手却稳稳抵在他身后:「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成恒川却回身道:「离我远些,危险!」
他快速将剑刃放于手心用力攥紧,待鲜血流出抹遍剑身,随后一把推开碧湖,二人如两颗星星在空中交错又各自分开。
成恒川趁着未坠落挥剑劈向适才的破裂之处,剑刃浅浅地插入其中,眼看又要落下功亏一篑,碧湖却再次飞来紧紧抱住了他。
「什么都让你一个人,就不是好朋友了。」搂住他的腰,碧湖努力分辨眼前的身影。
可只剩下了红色,视线里分不清是人是物,更看不出事物的轮廓。
但她能感受得到成恒川的气息,他的位置、他的心跳,似乎连他每个细小的动作都能感受到。
她能感受到身前的男子是多么想带她离开这个地方,这份感应强大到虽然下一刻可能会坠入炎炎烈火中化为灰烬,但此刻内心却无比的安稳。
于是她偷偷将自己的灵力传到了他的体内。
她不想死,也更不想让他死。
成恒川听了碧湖的话暖心不已,身上的力量似乎更强盛了。他以全身之力灌注宝剑之上,在浓烈的火光中逐厘逐厘向外穿透。
坚硬的黑色物质终于破开,天空中传来巨大的碎裂声。他心中大喜,全力以赴地将剑插了进去,猛地顺着破口一划到底。
却好像穿透了一层富有弹性的棉花。
细细的裂口如同干涸的大地般破裂出了一条蜿蜒狭长的线,一些液体瞬间撑开破口宣泄而出。
来势之猛,犹如洪水滔天。
成恒川见状大惊,大喊道:「快走!」
可这句话还未曾说完尾音,眨眼间二人便被滔滔之水冲落进了水流中,瞬间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