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迭没招,但也只能认了——别提他的心里有多痒痒了,季遥不挪窝,他也不能走远了去。
季遥懒得出门,那是因为情况特殊,可莫迭呆不住啊。
他本就是一个皮猴儿,平日有付骁拘着性子才不敢太过放肆……
可现在天高皇帝远,自家少庄主归期遥遥未定,他这大好年华的少年郎,哪能虚度了去?
再加上那条巷子一到晚上就开始奏起笙歌,莫迭年轻气盛的,哪能控制得了?
莫迭内心争斗了好一阵子,终于下定决心,专门挑了个季遥早睡的晚上,趁着月黑风高,溜了出去。
他越过层层屋脊,奔向向往的黎明,见远方灯红酒绿,欲兴奋地长啸。
只是,还没等他落入那片通明的灯火中,余光就瞥到了一个青色的身影,翩翩立在一旁。
莫迭猛地在空中转了个向,停了下来,差点闪了腰。
“少……少庄主?”
莫迭脚步虚浮地落在瓦上,试探地喊了一句。
“打算去哪啊这是?”
那人开口,声音比这夜还要凉薄。
莫迭倒也没有看岔,还真是消失了好几天的付骁。
莫迭心虚地吞了一口口水,脑子飞速运转,立马找了冠冕堂皇的理由,答曰:“买宵夜!”
“吃个屁的宵夜,赶紧给我回去!”
付骁横眉,就差飞过来亲自拎着莫迭的后颈。
这倒不是付骁有什么通天的本事,有先见之明地专门在这儿杵着盯梢。
他也不过刚赶上今日回来,若不是降了速度,说不定在莫迭溜出客栈的时候,就抓个正着。
付骁也是连着轴转,不带停歇地赶了两天两夜的路,堪堪到了客栈附近。
可算是瞧见了可以歇脚的地方,他也就不那么着急了,慢悠悠地穿梭在屋檐之上。
这个点儿,其他的坊市上的人都歇了,付骁一路塌来,不愿打扰他人休息,就这么闲庭信步地溜着腿,颇有一股子众人皆睡我独醒的睥睨众生的感觉。
可迈过一条沉睡的街,却像是闯入了一个不夜城。
那一条花街本就是彻夜不休,酒不醉人人自醉,众人欢歌,百无禁忌。
几个眼尖的姑娘打着团扇立在外面,远远瞧见了付骁,还不害臊地甩着香巾手帕喊他下来。
穿着清凉,有伤风化。
付骁没空搭理她们,脚下轻点便换了条路。
还没等彻底离开那乌烟瘴气的烟花之地,就瞧见了巴巴往那边去的莫迭。
这不就正好逮了个正着。
莫迭从没想着会以这种方式,迎接自家少庄主,在心里一个劲儿地喊着倒霉,多少还有些后悔。
倒不是后悔生了这等心思,抑或是后悔出门没有翻看黄历。
更多的,是后悔前些天没想着溜出去,付骁一回来,怕是他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哎,行乐还是得及时啊,他这般想。
莫迭耷拉着脑袋,肩膀都跟着垂了下去,整个人丢了精神一般,慢慢腾腾地挪回了自己的房间。
依旧是不走寻常路,拉开窗户一跃而入。
他从兜里摸了火石,打了好几下才点上了灯。脑子正忙碌着,考虑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寻思着,今天怕是少不了一顿迟到的鞭策。
莫迭从怀里捞了条布带子来,把头发又捆紧了些,颇有视死如归的气势。
刚一绑好,付骁就紧随其后。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句话放在这二人身上,倒是可以把“门”字换成“窗”字,同样合适。
也当真如季遥所想,统统都把窗子当成门使,格外偏爱。
付骁一挥袖子卷起了一阵风,把窗户关严了。
莫迭心里跟着咯噔了一下,只怕是逃不了。
付骁没着急撸袖子动手,也没有急着开口说话,只是坐在椅子上斟了一杯茶,小口饮着,润着干渴已久的嗓子。
莫迭在一旁候着,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
只想着付骁若是二话不说揍他一顿,怕是要比这无声的折磨来得痛快些。
“少庄主您把事情办完了啊还顺利么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终于,莫迭受不了这死一般的沉寂,问付骁,“没用膳呢吧想来点儿什么啊我买夜宵去顺道给您买回来。”
莫迭这一出自圆其说,也实在有些牵强生硬了,强行解释,最为致命。
以至于付骁都嫌弃地放下了茶碗,直接拆穿了他:“你就别在这找补了,扯一次谎就行了,真当我看不出来啊。”
莫迭立即噤声,瘪着嘴站在一旁,等着接受付骁狂风暴雨似的日常教训。
不过,他想象中的情景并没有出现。
此时的付骁很是冷静,可以说冷静地有些异常了。
他就那么端坐着,似笑非笑,也不知看着什么地方,按着指节嘎嘣嘎嘣的脆响。
莫迭不由冷汗连连。
他起了这等不该起的心思,若不是在中途被付骁揪了回来,那就已然两条腿都迈进了风月场,洗都洗不清。
拿锦音山庄的规矩来说——“吃喝嫖/赌不可沾身”,他这明摆着是要挨罚的。
往轻了说,是鞭笞,往重了说,是除名。
自家少庄主什么脾气,莫迭还不清楚么?
上次,就为了他睡觉太死的事,有要事在身的情况下都把他胖揍了一顿,更别说,是这种条条框框规定了好些年的禁令。
莫迭只觉着,自己难逃一劫。
他的意图那么明显,虽然最终没能进去,那也是一条腿在违规的边缘试探。
这要是让铁面无私如黑白无常的付骁判定,八成今日他也是逃不过的。
只是事实明摆着。
认了会挨罚,不认的话也有很大几率照样挨罚,倒不如给自己留点脸面,在付骁面前继续做一个纯真的少年郎。
莫迭死撑着,愣是什么都不说,刻意摆出了一副无辜的表情,一个劲儿地装做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