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月坐在布满血迹的传送带上，看着安亦楚，吞咽口水，倾身靠近他，这个人闻起来好香啊。

他的手眨眼间变成长满倒刺的藤蔓，靠近安亦楚的身体，目光垂涎，咽咽口水，“汤圆，我饿，想吃他。”

“不行。”汤圆抚开他的藤蔓，严词拒绝，“他有爱人的，你把他吃掉了，03怎么办？”

藤月擦掉嘴角的口水，“可是，他真的好香啊，是新生的气息，很好吃……”

他的藤蔓慢慢移到安亦楚小腹的位置，在那里，有个生命，死亡过后的新生，令人陶醉。

藤月指尖缓慢开出一朵月季，从花苞到枯萎，他声音悦耳缓慢，“这个生命枯萎了，很快，他会腐烂，会化成一粒尘埃漂浮于空中，若是幸运，雨水让他坠入泥土，结束飘荡，孕育新生命。”

汤圆蹲在安亦楚身边，推了推他，没有反应，她闷闷反驳，“他是人，不是植物，不一样的。”

“一样的。”藤月化出一朵月季，别在汤圆耳朵上，“生命都是一样的，我们都一样。”

汤圆对藤月的话撇了撇嘴，“你怎么总是神神叨叨的，说的话也让鸟听不懂的话。”

藤月的声音依然没有起伏，“那是因为你太过无知，以至于看浅显的问题都会认为深奥。”

汤圆在这瞬间，很想发挥种族天赋，啄死这个藤！

藤月似乎察觉到危险，加快语气，“将新生拿出来吧，他也快枯萎了。”

汤圆狐疑看着他，点了点安亦楚的小腹，问藤月，“这里，有新生？可新生是什么？”

藤月的手臂上伸出一条小藤蔓，那是他的分藤，在主藤死亡后，他能在分藤上获得新生。

他用他的一套理论为这个蠢鸟儿讲解，汤圆从不知所云到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一个人拥有两个不同的身体对吧，原来人类也能这样啊。”

楠兮一言难尽，他该怎么告诉这孩子，人类的孩子和植物的分藤是不一样的。

藤月撩起安亦楚被血浸透的衣服，指尖按上小腹，轻轻一划，细小的藤蔓顺着伤口伸了进去，很快，藤蔓退了出来，卷着一个花生大的小肉团。

汤圆伸出手，那小肉团落在她手心。

“嗯？这不是人类吧。”汤圆竟然从小肉团身上感受到熟悉的精神波动。

人，会有异种特有的精神波动吗？

楠兮也在看着这个小肉团，它估计才三四个月大，隐约有了人的雏形。

按道理来说，这种情况婴儿离开母体只有死路一条，但令人惊奇的是，小肉球还在顽强活着。

汤圆和藤月将安亦楚的尸体带出研究所，藤月信誓旦旦的说一切生命最后都会回到土中。

于是他们寻了个位置，将安亦楚埋在土里，看着安亦楚安详却苍白的面容，汤圆莫名想到她第一次见这个人类的模样。

哪怕自由离他远去，四周高墙耸立，他依然囹圄中翩然起舞。

泥土逐渐掩盖他的身体，汤圆怀中抱着平板，她划开锁屏，备忘录上有一行字：

【汤圆，别忘记帮我通关游戏，还有，你是一只鸟儿，应该沐浴在阳光下，有机会出外面看看蓝天，那才是你应该翱翔的地方。如果遇到了重潇，就是那个看起来很凶的男人，帮我转告他一句话

我那天的舞蹈是为你而跳，晚了也没关系，不用内疚懊悔，我的这一生很短暂，但很幸福。】

汤圆如他所愿，躺在草地上注视着陌生的蓝天，太阳有些耀眼，让习惯了人造光的怪物有点不适，他们最后还是回到研究所。

此后的几天，汤圆都窝在02房间里，楠兮看着她拔了雪球的绒毛做成小窝安置小肉团。小家伙被强大的精神力包裹，长得非常不正常，短短几天就长成普通婴儿大小。

夏季也算是一点一点看着这孩子慢慢长大，他也凑上去了，看着着小家伙啧啧称奇，还对楠兮说：”你们异种的幼崽真强，看这小baby，真是见风长，他真的好可爱啊，我好想抱抱他。”

小家伙长得白嫩，肉嘟嘟的脸，水灵灵的大眼睛瞅着人，能把人的心给看化了。

夏季激动，恨不得抱着小家伙狠狠亲一口，嘴里喊着：“给我抱抱，哥哥亲亲。”

楠兮看着他鲜活的面孔，不由得笑了笑。

生命有时真的很神奇，安亦楚死了，他们的孩子代替他活了下去，延续了血脉，在这一刻又茫然地回顾了往事，跨越时空重新认识了一遍。

这几天晚上，孩子就被送到隔壁温灼房间，藏在他宽大的翅膀下，就算哭也不会吵到他们睡觉。早晨汤圆都会准时把他抱回来，对小家伙喊一声：“安亦楚叔叔？”

小家伙吐了个口水泡泡。

雪球对这个突然来访的小婴儿抱有偏见，当下恶意贬低，“……这怕不是个傻的吧。”

他换来了汤圆的一顿胖揍。

小家伙出生的第七天，李铭雅发现了他的存在，她是这一周的巡视人员。

这天晚上，她站在01的房间外记载情况，真打算离开时看到一个白嫩嫩的小婴儿从01的翅膀下爬了出来，他的牙床上冒出小白牙齿，正是痒的时候。

小家伙初生牛犊不怕虎，一口咬在温灼的翅膀边上，开始磨牙。

温灼睡得昏天黑地，浑然不知。

李铭雅：”……”

她颤抖的手写上扭曲的字：01实验体，于深夜十点五十六分在房间产子，父（存疑）子婴儿身体健康，已有五个月人类婴儿大小。

楠兮早在她来的时候就站在她身边，自然看到她纸上写下的那行字。

楠兮：“……”

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总感觉会有一个很大很黑很重的锅落在他身上。

李铭雅哪怕在受到强烈震撼时，她的脑袋也在急剧运转。

这孩子是哪里来的？银龙应该没有类似植物自花传粉的功能，这条龙是雄的还是雌的？又是谁让它怀孕了？为什么孩子和人类的婴儿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她脑子里瞬间出现一个名字：楠兮。

她组里新来的小取样员，并且和实验体私交甚笃。

李铭雅瞬间推测出事情的大概经过，即使遇到如此离谱的事，她冷艳的脸上依然没有露出太大的表情，低喃了句，“令人无法理解的癖好。”

她合上本子，沉思了一下，换上隔离服，推开02房间。

房间里的夏季已经处于摆烂模式，他仗着自己如同幽灵的身体，走哪儿躺哪儿，眼下正和02挤在一张床上睡觉。

“铭雅姐姐。”雪球和汤圆注意到她进来，甜甜地叫了她一声。

这两只智商不高的幼崽自然不是李铭雅的对手，李铭雅先是假装不经意间套出孩子的存在，然后“贴心”地表示照顾孩子很麻烦，孩子不舒服了会哭会闹，稍有不注意还会夭折，成功把雪球和汤圆吓得一愣一愣的。

最后，雪球直接去把孩子抱出来送到了双手送到李铭雅手上。

“等他长大了，我就送他回来。”

李铭雅如此承诺，脸上挂着淡淡笑意，看起来十分真诚可靠。

或许是楠兮曾经和她一起来过，雪球和汤圆对妈妈的上司抱有很大的信任，再者小孩确实非常闹腾，他们十分乐意让李铭雅抱走。

楠兮以平常心看待，他知道李铭雅会因为得到异种幼崽升职加薪，挤掉一大帮兢兢业业做研究的老家伙。

诚然，她这么做确实不厚道，但人还是要吃饭的，这么大个触手可得的机会放在跟前，是个人都会心动。

楠兮作为一个打工狗，深有所感。

夏季被说话声吵醒，他揉了揉眼睛，震惊看着来人，脱口而出，“奶奶……”

李铭雅抱着孩子，带着大人的虚伪，对雪球和汤圆许下承诺，“放心，我会把他当成我的亲生孩子对待的。”

汤圆慷慨大方，摆摆手，“没事的，让他活着就行。”

李铭雅：“……好。”

看着李铭雅抱着孩子离去的背影，夏季宛若被五雷轰顶，脑子一团糟，他开始想他爸爸有没有提过什么兄弟姐妹。

答案是没有。

夏季神情恍惚，咽了咽口水，话都说不利索了，“七十年的奶奶长得和奶奶一个样，已知她有且仅有一个孩子，就是我老爸，那这个孩子是……我爸爸？！”

“可不对啊，年龄对上啊，我爸今年才三十一岁……”

夏季碎碎念，他终于发现年龄对不上，心里大呼一口气，后怕拍拍胸膛，暗自庆幸，还好还好。

接下来的走向和楠兮记忆中相差无二，他完成论文回到研究所。

迟迟未见，两只鸟儿各自抱着楠兮的胳膊，将自己挤到楠的怀中。楠兮宠溺摸摸他们的脑袋，从口袋里拿出两条手链。

那是特地在金银店定制的，红色绳子下挂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金色雀儿和铃铛。

雪球和汤圆很喜欢，摇着手晃悠铃铛，发出清脆响声，异口同声道：“哇——谢谢楠兮！”

楠兮看着他自己笑着揉揉他们的小脑袋，“喜欢就好。”

他看着这对孩子，企图将自己缺少的亲情一股脑全倾注在他们身上，让他们体会自己不曾拥有却奢望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