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龙相伴走在荒芜大街上，漫步在丧尸堆中。每只靠近他们的丧尸都会在离他们不远处被强大的气息逼退。

楠兮也从原本的紧张变成现在的熟视无睹，甚至有些笨拙地丧尸来不及控制身体逃开，迎面撞上来，楠兮还会伸手拨开对方。

临近中午，温度趁直线上升，沥青路面上宛若被火烘烤，楠兮耐热，对现在温度尚在接受范围之内。

可温灼这个刚从雪山来的龙对这个高温就十分不喜了，他将外套套在头上遮挡太阳，神色蔫蔫。

楠兮担忧碰上他的脑袋，没有预料的高温，依然是冰冰冷冷的，他依然不放心问道：“温灼，你是不是很热？”

温灼又贴在楠兮后背上，低沉的嗓音中透着委屈，“嗯，好热，不舒服。”

楠兮思索片刻，提议道：“要不你先回别墅吧，我可以自己去逛。”

按多年前研究所的研究表明，温灼的强大已经不受外在环境地影响，高温严寒都无法穿透他坚硬的鳞片对他造成伤害。

可时过境迁，温灼如今是什么情况楠兮不得而知，生怕他会受伤。

温灼身子一僵，听到他说不舒服，楠兮不应该对他亲亲抱抱好好安慰吗？为什么会赶他走？！

老龙百思不得其解，但走是不可能走的，打死也不走。温灼把楠兮抱得更紧，脸埋在他脖颈中，“不，我不走。”

“人类不都喜欢晒太阳吗？补充维生素，你也多吸收吸收，我晒一下也没事……主要是困了。”温灼含糊不起说道，含有爆发力的身体被单薄的衬衣笼罩，他半趴在楠兮身上，将盖在头上的衣服披在楠兮身上，留下一句，“我睡会儿。”

说着身影缩小成一条银白色小龙，窜进楠兮的口袋里，也不知是什么心理非要和雪球抢同一个口袋。

雪球窝得好好的被他无情丢出来，在空中划过一条抛物线，扑棱着翅膀对着楠兮一顿委屈地啾啾啾，控诉温灼的暴行。

温灼是因为他才被太阳晒，楠兮心中愧疚，只能对不起雪球了。

他摊开手掌心让雪球落在上面，揉揉他的小脑袋，“抱歉啊，你先到这边口袋里来吧，这个口袋让给温灼，中午给你做好吃的。”

“我也要。”温灼听觉敏锐，觉也不睡了立马探出脑袋，变小后他的龙角变成两个小鼓包，就像是古代小丫头扎的小揪揪，圆溜溜的金色眼珠子盯着楠兮。

楠兮好脾气笑了笑，“行，你们想吃什么我都做，哦，对了，我们好像没有食材。”

楠兮记起厨房里空空如也，别提菜了，连油盐都没有，瞬间为难起来。

雪球本来要进另一个口袋，温灼以迅雷不急掩耳的速度跳到另一侧口袋里，一尾巴抽飞那团雪白团子，不近人情，“去找吃的。”

雪球委屈，忿忿不平，“为什么又是我？”

温灼危险眯起眼眸，反问道：“难不成是我？”

楠兮不放心，主动道，“要不还是我去吧。”

雪球那么小，万一被哪个异种不小心踩到或者抓了去就不好了。

“嘤嘤嘤，楠兮你真好。”雪球刚要去撒娇说自己不想去，温灼如芒在背的眼神和预示危险的第六感劝阻了他，“楠兮我走了，楠兮再见。”

说完乖乖飞走找食物去了。

温灼头搁在口袋布料上，极其不文雅翻了个白眼，哼，欠揍的小崽子。

直到雪球的身影看不见了楠兮才收回目光，带着口袋里的温灼继续前行，“你身体真的没事吗？”

温灼就是个标准的懒龙，前面的小爪子抱着尾巴尖蜷缩成一个龙球，舒舒服服待在口袋下面，阖眼，“没事，我就想睡觉。”

楠兮出事的前几年他其实想过睡觉的，但罕见地失眠了。一闭上眼就是楠兮心脏被贯穿，鲜血横流的那一幕，吓得他立刻惊醒。之后干脆不睡了，满世界找楠兮。

如今人找到了，全身心都放松下来，鼻翼间是楠兮身上好闻的青草香味，这人不会总在草地里打滚吧。

伴随着猜测，温灼闭上眼睛睡了这七十年来第一个安稳觉。

楠兮拨开口袋看了眼里面，见温灼睡熟了眼中闪过笑意，修长的手指点点他头上的鼓包，触感软软的，果冻一样。

温灼尾巴抱得更紧了，本能发出声音，“嘤昂~”

是可爱的小奶音！楠兮捂住心脏，这也太可爱了！

他下意识放轻脚步，尽量让他睡得舒服点。

大概五分钟的步行，锈迹斑斑的大门出现在视野中，楠兮推开大门，久未得人拜访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院子里的娱乐设施大部分都损坏了，一只小丧尸被压在倒下的大门下，龇牙咧嘴对着楠兮嚎叫，可等楠兮走进了，丧尸又往反方向哀嚎。

楠兮面不改色从他身上跨了过去。

溪城福利院规模不大，一栋可供居住的楼层还有前后两个大院子便是所有。他拾起地上沾满灰的布娃娃，拍打上面的灰尘，纽扣做的眼睛掉了一只，娃娃身上的衣服也是用各种颜色的布料缝在一起完成的。

廉价且丑陋。

但正是这样一个破烂娃娃却是楠兮小时候可望不可即的玩具，小孩子不分性别都喜欢这些软乎乎的东西，楠兮也是。

但这个娃娃是何其珍贵，他渴望去碰一碰，抱一抱，但每次一轮到他抱都会被其他小朋友抢走，他只能落寞地在一旁看着。

——那是个怪物！接触他的人都生病了！你们都不要靠近他！

——难怪你爸妈都不要你，你就是个怪物！

——你走开！你为什么要靠近我？你就是想要害死我！

——呜呜呜呜，怎么办啊，楠兮刚才碰到我的手了，我会不会死掉啊。

无数纷杂的记忆顺着熟悉的场景涌回脑海，记忆深处压抑的哭声，四周厌恶的骂声此起彼伏，毫不掩饰的恶意朝着蜷缩在角落里的孩子扑去。

是的，或许他就是一个怪物，楠兮垂下长睫，抬起手，反复看那双白皙修长的手。

他小时候体弱多病，不舒服难受是时常的事，但每次和人接触后他便会舒服很多，加上他性格柔软，喜欢热闹，那段时间极其喜欢黏着院里其他小朋友还有护工姐姐们。

慢慢地，不止是他，身边的人也发现每一个被他碰过的人都会在接下来的几天陷入虚弱状态，与此相对的是楠兮的身体状态会好上很多。

楠兮也察觉到这件事，他第一时间惊恐地和所有人保持距离，或许他真的是一个怪物，可他并不想伤害其他人。

即使如此，楠兮无可避免被孤立，被霸凌。每一个欺负他的小孩都正义感十足，他们只是在欺负一个盗取人生命的怪物，有什么错？

楠兮经过了一段漫长的童年，似乎他一生的精力都消磨在这个许多人称为幸福的童年中。此后，上学、找工作都孤身一人，直到进入研究所。

长大后，他也尽量避免和小房间里的异种接触，在一次危机情况下他赤手碰上了一只异种，一连几天他都惴惴不安，庆幸的是异种没有任何不良反应，楠兮也在这刻找到了他的同类。

“都不要你了吗？”楠兮将它抱在怀里，拍打它身上沾染上的灰尘，“那便跟着我走吧。”

另一边院子里熟悉的大树已经被拦腰截断，楠兮驻足站了一会儿最后转身离去，在离开福利院前，他重新关上铁门，对里面的一切还有过去的自己说了声，“再见。”

他不是个心理脆弱的人，不然也活不到现在。

楠兮行走于废墟中，迎着夕阳踏上回家的路，小月季见到他回来热情地和他打招呼，【楠兮~那个凶巴巴的哥哥死掉了吗？】

它视一切不见的人为死亡。

楠兮无奈笑了笑，“没有哦，他困了在睡觉呢。”

小月季似懂非懂点头，【哦~那楠兮可以陪我玩吗？】

楠兮欣然答应，【好啊。对了，这个送给你。】

他拿出布娃娃，小月季瞬间激动了，一支小藤蔓轻柔卷起布娃娃，送到花苞中。

眼见那布娃娃离他越来越遥远，遥远的记忆也似乎随着它远去，从此布娃娃和记忆深处那个黏人的孩子消失在楠兮的世界。

楠兮露出一抹笑容，一抹卸下重担，由心底蔓延而出得璀璨笑容。

小月季第一次收到礼物！还是楠兮送的礼物！它激动地啊啊大叫，粗壮有力的藤蔓打碎水泥地面，嘭嘭嘭的巨响直击耳膜。

楠兮含着笑静静看着它。

在离小月季不远的废墟下，两个灰头土脸的少年相依在一起，大的那个抱住小的头，捂住他的耳朵。

小的那个目光呆滞，视线没有飘忽不定。

藤蔓溅起的灰尘铺天盖地，夏季只能隐约看到外面的巨物不断扭动撞击地面，身子发抖，嘴里嗫嚅，“不对啊，A06地区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异种，这哪里是学生考核，这TM是玩命吧！”

楠兮也没想到小月季这么大反应，被灰呛得咳嗽不止，小月季见他红了眼尾，知道做错了事赶紧停下，歉意满满说道：【楠兮……对不起。】

楠兮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他莞尔一笑，“没事。”

距离写字楼不远处的高楼上，狙击手注意到城中心的植物异种今日格外活泼，精神域也比寻常强得多，他头疼欲裂，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狙击手没发现站在巨大植物下的楠兮，拼劲全力瞄准废墟中的年级稍大少年，少年丝毫不知道死亡就快降临在他身上，对护着的小男生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扣下扳机。

砰！

子弹即将射中少年的脑门，却在下一秒被藤蔓挡住，叮当一声脆响落在地上，藤蔓没有一点损伤。

【有人欺负楠兮？】

小月季把楠兮附近十几米的范围都划为保护区，察觉到有东西飞过上空立刻截下，判断来处直接挥舞着藤蔓朝着来处抽打过去。

狙击手眼睁睁看着藤蔓抵达面前，无法闪躲，拼劲最后一丝力气发出声音，“日！”

招你惹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