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兮——”

紧慌失措的喊叫伴随着强烈的刺痛，楠兮猛然坐起身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呼出的白气散在空气中，眼中生理性泪水顺着白皙的脸庞留下。

他慌乱解开衣服，入目的胸膛白净一片，没有伤口。可他明明记得，有双手刺过胸膛，大片大片的红流了出来，刺痛感犹记如新。

他应该是死了。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极速跳动的心脏逐渐缓慢下来，楠兮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当前的处境。

身处一片荒原，悬在天空的圆月散发着皎洁的光芒。似乎今晚是十五，凭楠兮的肉眼也可以看清大部分景象，他回头一看，心神大震。

在他不足三米的位置，四具尸体已经面目全非，血肉模糊，身上都是被撕咬后的痕迹。

内脏器官都被掏出来了出来，凌乱地丢在地上，身体中流出的血已经汇成了血泊，蔓延到楠兮躺过的地面，他后知后觉伸手往后背上一抹，又是一手的血。

楠兮踉踉跄跄站起来逃离这里，但那如影随形的血腥味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令人作呕。

他实在没忍住，手撑地面呕吐了一会儿，除了酸水什么都吐不出来，瘦弱的脊背在湿透的衣服下颤抖着，眼圈绯红。

突然，手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楠兮抬头一看，一条雪白色的小蛇昂首注视他，见楠兮看见了自己，小白蛇开心得吐信子，用吻部顶了顶他的手背。

楠兮飞快收回手，受惊往后一坐，眼中满是提防，他回头看了眼尸体，又打量小白蛇只有他半个手臂长的身体，疑惑的同时又难以置信。

它做的？

小白蛇人性歪歪脑袋，它扭动身体滑动到楠兮手边，又轻柔蹭了蹭，格外小心，连它的毒牙都深深藏在口中，不露出一星半点。

楠兮试探伸出手指，小白蛇主动将头往他指尖上凑。

冰冰凉凉的，楠兮心中的警惕少了大半，主动展开手心让小白蛇爬了上来。

他对这种小动物没什么抵抗力，既然遇到了，且这小白蛇还一直黏着他，楠兮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将它带走。

楠兮的目光落在尸体上，强忍着恶心走近，尸体的军绿色衣服被血染成黑褐色，他皱着眉拿过衣服上别着的铁制铭牌——华北基地，贺智。

陌生的名词，楠兮无法从这里面获得更多信息。

是野兽？楠兮不确定，他想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野兽才能让四个经过严苛训练的军人没有半分还手的余力。

楠兮在研究所工作，研究的对象是足以引发社会动荡的异种，那些存在于神话中的生物出现在这个研究所中，被关在厚厚的墙壁后面。

人类透过透明玻璃观察它们的一举一动，通过现代技术分析它们的身体数据，楠兮的工作就是取样员。

他会走入异种的房间中，与它们近距离接触，取得它们的毛发、体·液，测量咬合力、毒性等一系列数据。

也正是因此，他清楚知道这些尸体上的伤痕多半是异种所为。

越是危险的时刻，楠兮越是冷静，异种的行踪难以琢磨，一般在捕猎后有屯食的习惯。他不确定他是否成为了这只异种的食物，必须尽快远离这个地方。

楠兮抬头看见北极星，飞快确定方向，决定朝东走。

小白蛇乖乖盘在楠兮手腕上，如同一个精致手镯。

楠兮不知走了多久，身边逐渐出现一些高大的建筑，太阳能路灯散发着微弱的灯光，路灯柱子上隐隐约约有这斑驳的黑褐色痕迹，甚至还有些路灯拦腰截断。

楠兮从莫名其妙在野外苏醒开始就拥有的诡异感，在这一刻到达顶峰。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平日里随处可闻的虫鸣寻不到踪影。

黑暗加深了恐惧，楠兮拼命遏制这种对他不利的情绪，咬牙继续往前走。

终于，他遥遥看见一个人影，只是人影摇摇晃晃的，像是个醉汉，连直线都不会走。

楠兮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看看情况。

小白蛇乖乖盘在楠兮身上，偶尔蹭蹭他的手腕表示自己还在，楠兮摸摸它的脑袋，朝着人影走了过去。

“你好……请问你知道这是……”

楠兮的声音戛然而止，接着路灯，他终于看清的那人的模样，皮肤已经干涸，紧巴巴贴在骨头上，身体溃烂，俨然是人死了几个月后的腐烂模样，最关键的是他嘴里还叼着人类的手臂。

楠兮如坠冰窟，手脚被吓到失去活动能力，只能一动不动看着这渗人的一幕。

他认识这种生物，在研究所。

每只被关在研究所的怪物都拥有独特的精神磁场，会无差别影响身边的生物。

经过多项实验显示，熬过了精神磁场带来的过渡期便能获得怪物的某项能力，但一旦失败就会沦为只知道食欲的行尸走肉，如同电影里的丧尸。

但他们在研究所并没有表现出很强的攻击性，老实巴拉的，不像现在。

楠兮来不及思考为何会出现失败品，他下意识屏住呼吸。眼神四处寻找看有什么能帮他解决这个情况的工具，哪怕只是和板砖或者石头都比他两手空空的好。

可惜巡视了一圈，他一无所获。

那只丧尸挪动步子，可怖的面容离楠兮越来越近，楠兮甚至能在看到他脸上蠕动的蛆虫。

楠兮步步后退，眼中划过锋利，一旦它有任何攻击倾向，他只会拼死一搏。

丧尸歪歪露出皮下组织的脑袋，似乎在好奇这个生物到底是食物还是他的天敌捕食者，犹豫了一番，他跌跌撞撞离去。

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他远离这个奇怪的东西。

楠兮长舒一口气，在研究所的研究中发现，这些丧尸只会在面前更强大的异种时表现出畏惧。

等等——

楠兮手伸入口袋，碰到熟悉的触感，顺手拿出一串吊坠，吊坠上的银白色的鳞片中间穿了个孔，跟两片雪白的绒毛由一根红绳绑在一起。

——楠兮！送你！

实验体02拔下自己的羽毛还有不知怎么来的鳞片，用亲手编的红绳给他做成了这个吊坠，满心欢喜地系在他脖子上。

他记得当时他见到那上面的鳞片时惊诧万分，这个鳞片晶莹剔透，边缘锋利，它来自01实验体银龙，那条总是困倦十足的巨龙。

他的形象偏向于东方龙和西方龙的结合，如蛇的身体上长着巨大的龙翼，眼睛是夺目的鎏金色。楠兮不喜总是叫他01这个名字，这只是个代号，太冰冷了。

随即自作主张给他起了个温灼的名字。

温暖，灼热。

和这条龙的性格完全相反。

他问02实验体，那是一对双生子，“温灼肯把鳞片给你们？”

双生子们彼此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是我们自己去拔的，不容得他不同意。”

这对淘气包，楠兮含笑在他们头上轻拍了两下。

后来他给温灼道了歉，虽然不舍，依然决定将鳞片还给它的主人。银龙只是懒洋洋掀了掀眼皮，没收，“给你了便是你的。”

楠兮意外收获了吊坠，说不开心都是假的。

这是他第一次收到礼物，也是最宝贵最珍重的礼物。如今，哪怕温灼他们都不在身边，依然保护着他。

楠兮握紧吊坠，纤长的睫毛挡住眼中的沉思。死而复活，在外遇到的失败品，似乎在诉说着这个世界发生的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