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程子岳在迷糊中睁开眼，只看到宫灯内微弱的烛光。

这是什么地方。

他此刻不是应该在司天台炼丹吗？

对了，程子岳忽然记起来，他之前确实按照那张古方炼成了一炉仙丹，可惜刚刚服下后就感觉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甚至无意中打翻了丹炉。

他后来意识到不对想要出去求救，可惜却已经迟了，视线混乱里他错将窗子认作了房门，直接从司天台上翻了下去。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他应该是已经死了吧。

“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似乎有声音凑过来，“先把药喝了，你之前应该是不小心中了丹毒，把解毒散喝了之后就没事了。”

程子岳艰难睁开眼，发现此刻正在自己面前的人身材高大，几乎一只手就能将自己整个提起来。

然而对方体型虽然庞大，声音却十分温和，甚至扶着他的脑袋小心喂给了他半瓶药剂。

药剂冰凉，入口略微苦涩，却像有一股暖流迅速浸入他的五脏六腑，让他身上原本的疼痛一下子减轻了许多。

这应该不是巨人，而是神仙，他遇到神仙了！

没想到自己濒死之际居然还能有这样的奇遇，程子岳迷迷糊糊的内心一下子雀跃了起来，甚至顾不上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处，强撑着直起身来。

……见过仙人，敝人程子岳，是大雍朝国师，一生寻仙问道，没想到居然有今日这般机缘，还求仙人收我为徒。

“啾啾，啾，啾啾啾！”

嗯？

程子岳一愣，没想到自己竟会发出如此奇怪的声音。

“是不是太苦了，”听到青鸾的鸣叫，夏尧小声安慰道，“你先忍一忍，等灵药起效了，我再去给你拿些水果过来。”

夏尧一边说话，一边暗暗回忆飞禽类的灵兽应该都是可以正常食用水果的。

不过古书上也有提到过，凤凰非醴泉不饮，非练实不食，青鸾作为凤凰的同族，估计在饮食习惯上也是一样的。

醴泉就是甘甜的泉水，还算好找，练实就是竹实，也称竹米，就不知道宫里能不能弄到这种东西了。

来不及去听身边人的安慰，程子岳猛地低下头，却只看到满身青色的羽毛和一双细弱的爪子。

“啾啾！”程子岳崩溃地叫了一声，他这是变成什么东西了。

应该是一只鸟。

所以刚刚解救他的根本就是普通的少年，而能将对方认作是巨人，也是因为他自己变成了一只不过巴掌大小的雀鸟。

他堂堂大雍国师，居然变成了一只雀鸟！

程子岳颤巍巍动了动自己的翅膀，忽然两眼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夏尧：怎么又忽然晕倒了？

夏尧满心疑惑，连忙蔓延出灵气帮它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对方体内的灵药已经在开始慢慢生效，顿时松了口气。

飞禽类灵兽的神经一般都比较脆弱，可能是因为不习惯见到生人，所以突然被吓晕了吧。

确认青鸾应该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夏尧回过头就发现皇帝陛下百无聊赖，正在低头打量那剩下的半瓶药剂，因为手上没有拿稳，一下子将所有剩余的药剂都倒在了身上。

“小心！”夏尧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将瓷瓶拿开。

韩晋也跟着愣住了，呆在原地一动不敢乱动。

“皇上，”夏尧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剩余的药剂沾染了青鸾体内的丹毒，不能随便乱碰，一旦落在皮肤上，连您也要跟着一起喝解毒散了。”

好在对方眼下正穿着窄袖常服，衣料还算厚实，那瓶药剂多半都撒在了衣摆和袖口上面，并未直接接触到身上，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好了，”夏尧用软布帮对方简单擦拭了一下，“低阶灵药接触到空气很快便会失效，估计问题不大，不过保险起见，皇上还是尽快去换一件干净的衣裳吧。”

“对了，”夏尧想起之前的事情忍不住有些脸热，“皇上去更衣的时候，能不能……”

少年低垂着眉眼，脸颊微微发红，让皇帝陛下忍不住生出了一丝期待，“何事？”

“……能不能顺便把雪球叫过来。”夏尧终于将后半句话补全。

他刚刚蔓延出灵气的时候检查了一下，发现院子里的聚灵法阵已经明显有了减弱的迹象，谨慎起见的话，最好还是能赶在天亮之前进阶。

“行吗？”夏尧抬起头来，小心翼翼问。

皇帝陛下：“……”呵。

目送皇上回养心殿更衣，大约半盏茶的工夫，装在竹篮里的雪球就被宫里的内侍送到了夏尧面前。

“雪球！”已经快一天没见到幼狐了，夏尧眼前一亮，连忙跑过去将幼狐抱了起来。

幼狐的情绪似乎并不高，只不太高兴地用爪子推了推他。

“夏贵君，圣上吩咐说他今晚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就不回来了。”提着竹篮的小太监毕恭毕敬道。

“好好。”夏尧忙着哄怀里的幼狐，根本没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只随意点了点头。

“怎么了，”夏尧把小狐狸举到眼前，笑着亲了一口，“宝贝为什么不高兴，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呵。

宝贝雪球看都不想看他。

他算是彻底弄明白了，在眼前少年的心底，他甚至还不如一只狐狸来得重要。

虽然严格意义上这只狐狸也是他自己，但还是让皇帝陛下莫名有些火大。

发现幼狐一直扭着头不肯理会自己，夏尧揉了揉它的脑袋，忍不住轻声叹了口气。

“哎，你是在生我的气吗，不过也是，你家主人如今应该也在生我的气吧。”

否则的话，也不会借口说有事不回来了。

夏尧不傻，这些时日里皇上的亲近和照顾他并不是完全感受不到，可就算能感受到又有什么用处。

“你家主人是皇上，有后宫三千，嗯……可能不到三千，但也有十几或者几十吧，”夏尧道，“而我不过是这几十人中的一个，他现在喜欢我，自然肯对我好，可若是哪一天他不喜欢了，又或者是喜欢上别人了呢。”

“嘤！”幼狐挣扎着想要反驳，却被夏尧搂在了怀里。

“而且我早晚都是要回去的，我的家不在这边，宫里即便再好也是一样，我想回家。”夏尧温声道。

回家？

回去哪里？

幼狐一愣，浑身的绒毛都要炸开了。

“不过放心，”夏尧安抚的摸了摸它，“我无论去哪里都会带着你的，哦对了，要开始进阶了，不然等下外面的聚灵阵就不好用了。”

因为只是炼气阶段的进阶，所以事前准备的步骤并不需要特别讲究，沐浴更衣，祈福净化都可以直接省去，只要能保证身心澄澈不被心魔所扰就可以了。

进阶之前，夏尧先帮幼狐简单调理了下经脉。

此刻瑶华宫内灵气充沛，即便紧闭着双眼，在灵视之中，幼狐身上的每一根绒毛也几乎都能清晰可辨。

忽然，夏尧皱了下眉，似乎在幼狐的前爪上看到了几根被染成绿色的绒毛。

那颜色很浅，位置也并不明显，如果放在平日，夏尧也许根本不会留意到有任何不对，然而此刻他却一眼认出，那应该正是被解毒散沾染过的痕迹。

是不小心从皇上那里蹭到的？

不对。

初阶解毒散状态并不稳定，接触到空气后不过几分钟内便会彻底失效，即使不小心蹭到了也根本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染色痕迹。

“唔？”发现夏尧僵在了原地，幼狐疑惑地蹭了蹭他。

不，不会……

瞬间回想起自己之前与幼狐相处时候的种种细节，夏尧忽然有些晕眩，连忙起身晃了晃脑袋。

绝对不可能，一定是他自己弄错了。